宋舞霞無法用語言描述此刻的心情。前世的她一直在追尋歸宿感,追尋「家」的感覺,此時抱著兒子,看到丁文長就站在他們身旁,她突然有了那種感覺,特別是兒子用小手拍著她的背,用童稚的聲音哄著她。
丁立軒見宋舞霞不停地哭,忍不住問︰「姨媽,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沒有,姨媽只是太想你……們了。」宋舞霞依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丁立軒再次回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父親,繼續用小手拍著宋舞霞的背,解釋著︰「本來我早就想來探望姨媽了,可是父親帶我出遠門了,不過我給你買了很多禮物,都是很好玩的哦」
「真的嗎?。」宋舞霞抬頭看了一眼丁文長,淚眼中她看到他在皺眉,眼淚又掉了下來,暗自月復誹︰干嘛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我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們才想哭的。
丁立軒摟住宋舞霞的脖子,學著平日別人哄他的語氣說︰「姨媽不哭,不哭了,我給你看我買的禮物。」
听著他的小大人語氣,宋舞霞忍不住莞爾。
「好了,又哭又笑的。」丁文長上前,一手抱起兒子,一手把宋舞霞拉了起來,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臂,深深看了她一眼。見她哭得眼楮又紅又腫,暗暗嘆了一口氣,心中想著︰怎麼就那麼愛哭,以後要拿你怎麼辦
丁立軒發現自己被抱離了溫暖的懷抱,有些不滿地看了父親一眼,隨即想到了禮物,往門口看去,並沒看到幫他拿東西的人。「我買的禮物呢?」他掙扎著讓丁文長把他放下,往門外跑去。
見兒子跑了出去,又听到綠桑與他說話的聲音,丁文長急忙擦去了宋舞霞臉上的淚珠,低聲問︰「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哭成這樣?都快水漫金山了。」
宋舞霞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被他這麼一問,她又忍不住想哭了,只能輕輕推了他一下,沒好氣地說︰「你去那麼遠的地方,怎麼不事先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丁文長有些莫名,「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去天津了,就沒有特意通知你。」
「你」宋舞霞又氣又惱,索性轉過身不看他,暗自擦著眼淚。
「霞兒,你到底在氣什麼?再說天津也不是很遠,如果不是軒兒吵著要給你買禮物,我們不消十天就回來了……」
宋舞霞越听越生氣,惱怒地說︰「十天,你也會說是十天,你就不想想,這麼長時間,我不會擔心嗎?。」
「所以你是在擔心我?」
「不是,我只是擔心軒兒」
宋舞霞剛說完這句,丁立軒蹦蹦跳跳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幾個泥人,後邊還跟著捧了一個大袋子的綠桑,袋子里全是禮物,有糖葫蘆,有糖炒栗子,有臉譜等等小玩意。丁立軒坐在宋舞霞的膝蓋上,一樣一樣介紹著,並且把路上發生的事一件件講給宋舞霞听,連每一餐吃了什麼都說得清清楚楚,讓一旁的丁文長听得,不得不感嘆兒子的記憶力,同時又在心底埋怨他們把他當透明的擺設。
整個下午,他們在怡景山莊停留了一個半時辰,可丁文長再沒有與宋舞霞單獨說話的機會。回到家,他越想越不是味。吃過晚飯,送兒子回了屋,獨自坐在書房,想著宋舞霞的埋怨,想著她的眼淚,他復又穿上了大衣。
怡景山莊內,宋舞霞親眼看到他們好端端的,終于放心了心中的大石。走到書桌前,她想看書平復自己的心情,卻不經意間看到了那幅「囚鳥」。她畫那幅畫固然是感嘆她與丁文長被迫綁在了一起,失去自由,但憑心而論,她畫畫的時候並沒想起陸博濤。想到丁文長控訴她眼巴巴看著籠子外的陸博濤,她懊惱的用書本蓋住了畫紙,嘟囔著︰「果然男人不止小氣,還愛胡思亂想」
她起身來到衣架旁,看著架子上的大衣。這件大衣是上一次他們假裝吵架那天他不小心留下的。「我怎麼忘了讓他把你帶回去。」她模了模大衣的皮毛,想起他說,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會回京,所以沒通知她,她重重揪了大衣一下,喃喃著︰「你以為我不擔心,我就不擔心了嗎?什麼都你以為,我一個人在這里,什麼事都不知道,只能擔驚受怕。」
「嘩啦」一聲,門突然被推開了。宋舞霞錯愕地轉身。雪花夾雜著冷風灌了進來,而丁文長也跨入了屋子。
「你又回來干什麼」宋舞霞有些心虛,想著自己之前的聲音很輕,他根本听不到,抬頭挺胸說︰「現在很晚了,我可沒空招呼你」
丁文長當然認識架子上的衣服,又看宋舞霞一副做壞事被抓到的模樣,笑著說︰「我只是回來取我的大衣。
宋舞霞頓時氣紅了臉,轉身取下大衣,大步走到他面前,用力把衣服扔向他。丁文長接住了大衣,同時也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開我」宋舞霞大叫。
丁文長沒有放手,反而把大衣扔在了一旁,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下午你抱過了軒兒,現在總該輪到我了吧。」
「你放開我,放開我」宋舞霞不斷重復著這句話,並不怎麼用力地捶打著他。下午她故意不看他,如今她也不想看到他,卻忍不住想依偎著他。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愛的是陸博濤還是眼前總是惹她生氣,惹她哭的男人。
「好了,不哭了,這次是我不對,我應該事先通知你一聲的。」丁文長輕聲解釋著。其實離京那天他想通知她的,可最終卻沒有,因為自她吻了他,又咬了他,他滿腦子都是她,他怕自己再這樣沉溺下去會失去判斷力,他希望自己能稍稍清醒,或者說冷靜。
可惜,最終一切還是事與願違了。因為自離京那刻他就開始思念她,直至此時,他雖然正擁抱著她,但還是止不住心中的思念。
漸漸的,宋舞霞安靜了下來。她任由他抱著,輕輕啜泣著,懊惱地低喃︰「為什麼你總是惹我哭。」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這麼愛哭。」
「你」宋舞霞憤憤推開了他。
丁文長放開了她,卻抓住了她的手腕,低頭笑著說︰「原來你還這麼愛生氣。」
「丁文長,你到底回來干什麼的?如果是為了看我哭,看我生氣,那麼恭喜你……」
「先別急著罵我。」丁文長的笑容未變,看著她的眼楮說︰「我除了回來拿大衣,還為了送你這個。」他拿出一支鵝毛筆,「這是軒兒在買糖炒栗子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的。」
「你光給我一支筆有什麼用,又沒有墨水。」宋舞霞嘴上這麼說,還是接過了那支筆,心理想著,她或許可以試著調配墨汁,以後就可以畫鋼筆畫了。
丁文長也知她一向喜歡口是心非,沒在意她的話,只是默默看著她把筆收進了抽屜。
關上抽屜,宋舞霞的目光無意中觸及之前她隨手扔下的書冊,以及書冊下的「囚鳥」。她猶豫了一下,又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抽出了那幅畫,故意展開畫紙,放在離丁文長最近的桌沿,漫不經心地說︰「我畫這幅畫的時候,心理想著的是太後,我覺得所有的事,甚至我在御花園落湖,你正好救了我,都是太後安排的,目的是為了把我們囚禁在一起。至于籠子外的,就是其他鳥,沒有任何意義的。」
「你這是在解釋?」丁文長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不是」宋舞霞急忙否認,略帶尷尬地說︰「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難道你不這樣覺得嗎?。」
丁文長有些失望,思量著她的話。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經有這種感覺了。發覺屋里的氣溫依然很高,他月兌下了大衣,低聲抱怨︰「你還是這麼怕冷。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真不知道每年冬天你都是怎麼過的。」
「如果你怕熱,最多將來我們各用各的房間。」說完她又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遠了,生硬地補充︰「我是說以後……」緊接著她又覺得這話也不對,惱怒地說︰「反正我就是怕冷。」
丁文長笑笑,沒有接她的話,轉而說道︰「其實,之前我是臨時決定去天津的。」
听他提起這話題,宋舞霞急問︰「損失真的很嚴重嗎?不過錢財都是身外物……」
「不用擔心,我只是找一個借口出城而已。如果真是很嚴重的話,我就不會帶著軒兒一起去了。」
「所以?」宋舞霞頓時有些生氣。
「別生氣,听我說完。如今胡三成了這一屆的武狀元,皇上又賞了府邸,甚至傳說他還想閱兵,恐怕他已決心起兵……」
「那大哥……」
「別急,這只是皇上的想法而已。最後會不會成行還是一個未知之數,只是看皇上的決心,過完年只怕很多事情就壓不住了,而我們一定會被扯進去。我怕到時我無暇顧及太多,所以就想先安排一下。過了正月,我會把母親和各房的長子送離京城,只是,你看要不要把軒兒一起送走,當然,我一定會安排妥當的人照顧他。」
「送走?」宋舞霞有些不舍,但如果局勢變得很糟糕,把他送走總比讓他留下冒險強。她正權衡著,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說道︰「你不要忘了,明年五月就是我們的婚期,你母親能夠不出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