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星空滿天,打著火折,陳家兄妹扶著白霜兒,三人跌跌撞撞地沿著山路向下走,還好這處山並不陡峭,也無甚危險,一路上,三人不知疲憊地討論著見了仙人後要如何說話,如何做。顯然陳洛鳳已打定主意想要懇求仙人教她和哥哥仙術。而陳小木卻沒有自信,擔心太過貪心要求太多,而被仙人拒絕。
走了一個半時辰,三人便到了山腳的村外。
「你真不回家?」陳小木問了一下白霜兒,又問道陳洛鳳︰「如今天色這般晚了,你今天可是累壞了,我們還是明天去河邊好些。」
陳洛鳳咬了咬牙,搖頭道︰「不行,打鐵要趨熱,夜長夢多。我還能堅持。」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請讓我看看仙人什麼模樣?」白霜兒其實早已是雙腳打顫,頭暈目眩,還好陳小木體力充沛,一直扶著她,加上她自己強持著跟上他們的腳步,這才走下了山。
這時的白霜兒已不像早上那麼有自信,要知道前生她整夜都在河邊,直到第二天見到仙人後才看見陳洛鳳來到河邊。而現在看來,很有可能陳洛鳳今天晚上便會到達河邊。這種細節的變化,讓白霜兒擔心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改變,所以她一刻也不敢離開陳洛鳳,只怕錯過了遇見仙人的時機。
見白霜兒倔強地要跟著去,陳洛鳳只是認為對方不願意錯過見一面仙人的福氣,想來也奇怪,雖才今日才見過白霜兒,卻對對方有種說不出的好感,暗自想也許就算是大人說過的一見如顧。
陳小木這會蹲了下來,對白霜兒道︰「小妹妹,你上來,我背你去。」
白霜兒愣住了,說來她還真怕二人把她丟在這里不再管了,畢竟自己與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可再一細想,就是這二位陌生人,不但從蛇口救了她,而且一個晚上不離不棄地帶她下山。現在又願意背著她前行,這樣的關心愛護和一腔熱血,讓幾十年來遠離親情友情,習慣人們彼此間冷漠相處,純利益交往的白霜兒,感覺到在前生修仙中從未感受到的一絲溫曖,難得不由自主地贊道︰「你真是好人。」
白霜兒實在沒有裝小孩的覺悟,所以,面對實際年齡比她小很多的陳家兄妹,哥或姐這樣的稱呼,她一時是叫不出來的,還好對于白霜兒這樣貌似不禮貌的叫法,陳家兄妹並沒有在意。
陳小木不善言辭,只是露出他招牌式的憨厚一笑,而走在前方舉著火把的陳洛鳳听了白霜兒的贊揚,笑如銀鈴般道︰「我家哥哥自然是好人。」
說話間,路好像不太漫長了。搖曳的火把照耀著前方的路,白霜兒趴在陳小木的背上,隱約听得見遠處汩汩的水聲,提醒著她河就在不遠處。
「雖情況稍有變化,至少我回到了原點。」白霜兒努力探出頭望著遠處,星光之下,河岸漸漸出現在眼前,她感覺自己的心跳有稍稍加快。
很快三人便清晰地看見河岸邊,大岩石上,一個白衣青年,看來不過二十來歲,提著一盞蓮燈,柔和燈光之下,他清雅秀逸,輕風吹拂之下,他仙衣飄飄。
「搬山道師。」白霜兒在看見對方第一眼時,先是松了一口氣,但立刻整個心又像被一根透明的線吊了起來,心情頓時忐忑不安。這也許就是近鄉者怯。白霜兒深吸了一口氣,從陳小木的背後滑了下來。
「你終于來了。」這是搬仙道師看見陳洛鳳後第一句話。
之後的事像是順理成章一般,陳洛鳳和陳小木跪在仙人面前,白霜兒因為知道對方的身份,猶豫了片刻,也跪了下去。
與白霜兒已模糊的前生記憶不同,陳洛鳳直接請求著仙人教授她仙法。而搬山道師道︰「想要學仙法可以,但必須跟我離開凡間才行。」
陳洛鳳幾乎沒有猶豫點頭同意,並懇求搬山道師,讓哥哥陳小木一同修煉仙術。
而白霜兒一直是默默地跪在陳洛鳳的身邊,並暗中觀察著陳洛鳳的表情和言語。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白霜兒不知道以怎樣的表現能讓搬山道師帶她離開世俗去往三青界,畢竟現在她並非當年那個無知柔弱的白霜兒,或是更嚴重地來說,現在的白霜兒無法讓當年的情景再現。
而這正是白霜兒擔心的事,因為幾十年的修仙經歷,早讓她明白修仙者這類的人,幾乎喜怒無常,愛憎不清,凡人對于他們來說,可以說連螻蟻都不如,因為他們根本無視凡人。甚至她知道門派里的弟子對于雜役也有著相類似的看法,因為對門派大多數弟子而言,他們的元壽少則上百年,多則三四百年,而雜役因修煉不過煉氣層,壽命也只比普通人多上一、二十年,所以在弟子眼中雜役們幾乎是彈指一揮間便已老去、死去,又何必太過重視他們。
在這種觀念之下,當年的白霜兒能讓搬山道師帶走,並不代表現在的白霜兒同樣能讓搬山道師帶走,因為她已不是她,白霜兒幾乎可以肯定,按照現在自己正常的表現和反應,搬山道師不可能帶走自己的。
所以白霜兒只能學著陳洛鳳的表情,苦苦請求搬山道師也將她帶走。但搬仙道師幾乎沒有看白霜兒一眼,目的已達成的他,隨手將蓮花燈被丟在地上,一眨眼功夫便成圓桌般大小的蓮葉了。
搬山道師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指了指跪在他面前的陳家兄妹,道︰「你們上來。」
搬山道理出乎意料的干脆,讓陳家兄妹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愣在那些,待見著仙人對著他們點了點頭,招了一下手,這才慌忙地站起來,小心翼翼地站上了圓桌,彼此間對望,先露出茫然表情,然後清醒過來,整個人驚訝之後是狂喜。
但與他們心情相反的白霜兒卻驚愕了,她慌忙地叫道︰「仙人,求您也帶我走。」
陳小木這時意識到白霜兒並沒有被仙人叫上蓮葉,張口欲求情,但搬山道師面無表情,看了一眼陳洛鳳道︰「你有仙緣。」再看陳小木︰「你有仙質。」最後俯視白霜兒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你仙緣不足,仙質不夠。勿要貪求,仙不是苦求便能得到的。」
那一刻,白霜兒如被雷劈,仿如雨淋,惶恐不安,跪在地上,緊抓住蓮葉的邊,失態大叫道︰「只要能修仙,為奴為僕都心甘情願。」
搬山道師卻未心軟,反而臉上一閃而過鄙視之色︰「小小凡人還想妄想成為仙奴。」說罷衣袖微拂,白霜兒不由自主便松開了手。
陳洛鳳見白霜兒可憐無比,膽怯怯地小聲道︰「仙人毋惱,還請原諒霜兒妹妹年小不懂事。」
此時,蓮葉已慢慢開始升空,而白霜兒卻因這突來的打擊,一時間心如死灰。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自己居然被留了下來,而不像前生一般被帶了走。
怎麼可能,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____
說明,仙奴不等于雜役,仙奴相當于私人佣人。一般是修煉等級低的人為了攀附修煉等級高的人,便有可能向對方稱奴,簽訂修仙界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