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心中一個「咯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過,這倒也沒有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因此只是笑笑,說道︰「是否必須的,我說了不算,別人說了也不算,皇上自個兒心中想的才是最後答案。不過皇上,我倒覺得沒必要急著得出結論,畢竟一來,我們跟他們的合作還有現實的必要性,目前階段,我們的最主要目標並不是他們,合作是雙贏的事情,暫時不宜有變。二來,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君無戲言,如若平白無故反悔,則國君的信用蕩然無存,朝廷的信用也蕩然無存,此乃下下策。以我的看法,現階段不必想那麼多,只專心應付當前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留待以後再去解決吧。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不是麼?」
光緒不由得也笑了,拉住她的手,道︰「你說得對,是我太心急了。不論如何,目前階段跟他們的合作不能斷,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必須精誠合作才行。」
婉貞笑了笑,這話題便揭過不提了。但事情可以拖得一時,卻不能拖過一世,總有需要徹底解決的一天,她不過是偷得了一段暫時的平靜時間罷了。今後的事情該如何處理,婉貞不是沒有想法,但在目前階段卻無法實施,她除了等待,也是毫無辦法。
時間一天天過去。婉貞就在宮里繼續安心養胎,兩耳不聞窗外事,同時多少放了些心思在念哥兒身上,不能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情了。事後的處理總不如防患于未然,更何況如今又多了個溥祺。他是載灃和幼蘭的寶貝兒子,又身體孱弱,若是在宮中出了什麼事情,她也不好跟他們交代。
溥祺是個安靜的孩子,或許是因為身體的原因,並不能做太多劇烈的運動,婉貞便猜測他是得的心髒病之類的不治之癥,若是在現代,說不得還能用動手術之類的方法來治療一下,但在現在,卻是無法根治,只能控制的病。不過,或許是在家里被限制得多,不能隨便運動的關系,他進了宮,跟念哥兒一起時不時玩鬧一下,孩子們熟悉得快,很快便打成了一片。而他的氣色也比剛進宮的時候好了許多,性格也沒那麼內向了,有時候婉貞跟他說話,也能夠回應那麼一兩句了,不像剛開始的時候,只會躲在幼蘭的身後,睜著兩只大大的驚慌失措的眼楮,看著她一動都不敢動。
這天,念哥兒和溥祺他們上完了上午的課,便一起回到永壽宮。雖然還有其他的小孩兒,但溥祺顯然跟別人不一樣,身份上是醇親王的幼子、念哥兒的堂兄,身子又不是很好,自然是住在永壽宮里,由婉貞親自照看著的。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嘻嘻哈哈進了門,念哥兒就叫了一聲「額娘」,然後撲進了婉貞的懷里。
婉貞便笑看著他,問道︰「今兒個怎麼這麼高興啊?都上了什麼課?」
念哥兒笑著說道︰「額娘,今兒個春曉姐姐給我們看了世界地圖冊。世界原來有那麼大啊還有好多好多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以後有機會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婉貞微微一愣,記憶中還從未見過這麼開心而興致勃勃的念哥兒,心念一轉,便也高興起來,模了模他的頭道︰「好啊,等有機會了,額娘、念哥兒、還有干爹,我們一塊兒去看看。」
念哥兒更加開心了,轉頭又看了看溥祺,說道︰「祺弟也想去呢是不是?」
溥祺帶著羨慕的眼光看著趴在婉貞懷里的念哥兒,然後重重點了點頭。
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最黏著父母的時候,婉貞一眼就明白了,微微笑著張開了懷抱,叫了一聲︰「小溥祺。」那孩子就眼楮一亮,也像念哥兒一樣撲進了婉貞的懷里。
雖然這位娘娘不是自己的額娘,可他感覺她跟額娘一樣的好,那麼溫柔、那麼體貼,身上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好聞的味道,讓他感覺很溫暖,就像回到了額娘的懷抱一樣
念哥兒對他跟自己額娘的親近,並未表現出跟別的孩子一樣的不滿和獨佔欲,這是婉貞發現的溥祺進宮的另一個令人意外的益處。從小就是嬌生慣養,被人嬌寵著長大的念哥兒,對溥祺表現出了非常優秀的身位兄長的氣質,有模有樣地端起了哥哥的架勢照顧著體弱的小dd,陪著他玩兒、教他做功課、跟他分享自己的好東西,連婉貞都不知道,原來念哥兒是這麼會照顧人的之前載灃夫婦還有些不放心,進宮來看望了幾次,但後來發現這種情形,便也放心了,載洵知道後還直笑著說,念哥兒這是在為以後婉貞生出的小寶寶做練習呢以後一定會是個好哥哥。
光緒听了開心不已,當即就抱著念哥兒親了又親,直親得念哥兒不樂意了,伸手伸腳要找額娘才算罷休。念哥兒如今是大孩子了,不興讓人親來親去了
婉貞撫模著溥祺的頭,柔聲問道︰「溥祺也想跟念哥兒一起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溥祺「嗯」了一聲,說道︰「娘娘,我也想去」
婉貞便憐愛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笑著說道︰「好,好,我們都去。」心中卻在惋惜著,怕是以他這孱弱的身子,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到哪兒去了
三人膩在一塊兒說了會兒話,就見菊月進來笑道︰「主子,大阿哥,溥祺阿哥,午飯準備好了。」
婉貞便帶了兩個孩子去吃午飯。今兒個光緒又在養心殿跟大臣們商議要事,派人傳了命來不回來吃午膳。婉貞便派了人專程將飯菜拿到了養心殿,並吩咐小東子一定要看著光緒吃完了才能回來。相信有小東子和鐘德全看著,光緒應該不會陽奉陰違才是。
婉貞一向不喜歡拘了小孩子的性子,吃飯的時候也從來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念哥兒和溥祺吃得滿嘴都是飯粒,還一邊吃一邊問道︰「額娘,干爹為什麼這些天都不跟我們一塊兒吃飯啊?」
溥祺也道︰「是啊,娘娘,這些天宮里多了好多人,姐姐們說他們是侍衛,好多地方現在都不讓我們去了,整天都待在院子里,為什麼?」
婉貞一滯,早知道孩子們都是敏感的,但這種問題她卻不知該怎麼回答。即使她現在不問世事也能感覺出來,宮里頭的氣氛陡然間緊張了不少,不僅侍衛的數量增加了一倍,而且嚴禁各宮的宮人們隨意亂走,她這永壽宮的周圍更是或明或暗多了不少人。她又不是傻瓜,又怎能不知這意味著什麼呢?
怕是終于到了動手的時候了吧
圖窮匕見,雙方都到了見真章的時候,所以光緒最近才會這麼忙碌,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若不是知道這樣,婉貞又怎會放任他罔顧自個兒的身子,如此勞累?可是到了現在,稍微走錯一步就是一敗涂地,她不能給他提供任何幫助,但至少,她可以努力不成為他的負擔,讓他可以專心致志在這最後的博弈上面
她于是笑著對溥祺說道︰「就快要過年了,所以宮里頭要加強戒備,這也是正常的,沒什麼關系。等過完了年,一切就都會好了。」
溥祺眨著大眼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這才進宮沒多久,所以不明白宮里的規矩,但念哥兒不同,他已經在宮里住了兩年,又何曾見過宮中會在過年的時候有如此緊張的氣氛?不過他畢竟年歲大些,聰明地並未在溥祺面前說些什麼,兩個孩子便埋頭吃飯去了。
對他們來說,大人的世界實在太過遙遠,遠不如眼前的美食來得更加吸引人。
吃完了飯,張羅著兩個孩子睡了午覺,婉貞自己卻了無睡意,只在窗邊的貴妃榻上坐下,望著窗外的陽光,愣愣出神。
這次光緒他們與袁世凱等人的爭斗,已經到了最後的白熱化階段。哪一方勝利都會決定彼此未來的命運,也是關系到皇室存廢的關鍵。若是袁世凱他們取得了勝利,她、光緒、還有念哥兒等人都難逃一劫,就算可以僥幸逃得性命,卻也難再有翻身的一天想到這里,模著肚子里還未出世的孩子,她不禁就是一陣煩躁。
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偏偏踫上了這種時候到來,說不定一出生就會面臨流離失所的命運,弄不好連長大的機會都沒有,她的心髒不由得一陣緊縮。
這時,忽听外面小東子的聲音說道︰「稟主子,奴才回來了。」
「進來吧。」婉貞打起了精神,說道。
小東子掀簾走進來,躬身說道︰「主子,奴才回來了。奴才親眼看著皇上吃完了娘娘準備的飯菜之後才回來的。」他也是個機靈人,不待婉貞開口,就把她想知道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出來。
婉貞點了點頭,放下點心,道︰「你做得很好。這會兒暫時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他卻沒有動,只是看了看她,又道︰「稟主子,這次奴才回來,正好在路上踫上醇親王福晉,她正在外頭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