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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灃的福晉是瓜爾佳氏,大學士、慈禧的心月復榮祿的女兒,閨名幼蘭,她們既然是妯娌,以前也見過幾次,想必之前也是經常互相走動的。只是自從她莫名頂替了婉貞的正主兒,因為怕露餡兒,便也就盡量減少了與妯娌們的交流。
此刻,她走進幼蘭的房間,看見她正坐在床上,手里抱著一個嬰兒,與載洵的福晉必祿氏說著話。
「婉貞,你來了,快坐!」幼蘭見了她,笑著招呼道。
「五嫂、六嫂,好久不見,身子骨可好?」她也笑著,在幼蘭的另一邊坐下來,與必祿氏相對。
「還不是老樣子。」幼蘭笑道。
「話可不是這麼說。婉貞你看五嫂今兒個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上去容光煥發?」必祿氏笑著恭維道。
「可不是嗎?五爺既是親王,如今又做了軍機大臣,日後還不定怎麼榮光呢,五嫂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她自然是大力附和的。
然而如今這世上怕只有她一人知道載灃的未來,身為晚清最後一位攝政王,榮寵算得上是極致了,然而好日子卻是怎麼也談不上的。
此事自然沒必要把這些說出來,婉貞和必祿氏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幼蘭心花怒放。她是慈禧寵臣榮祿之女,而婉貞的父親雖也是大學士,但總歸不如榮祿得勢,更別說必祿氏的父親不過是個法部左丞,在幾個妯娌間,婉貞和必祿氏一向都是要奉承著她的。
正說著話,乳母抱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孩走進來,幼蘭急忙站起來問︰「給老福晉請過安了?」
乳母道︰「是,老福晉說今兒個情形特殊,讓世子也過來這邊喜慶喜慶。」
幼蘭喜不自勝,將懷里嬰兒交給一旁的侍女,轉身抱起了小孩。
「這就是溥儀吧?。」必祿氏和婉貞也走過去,仔細打量著,必祿氏笑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瞧這眼楮,又大又亮,神似五爺呢!日後必定成就非凡。」
婉貞也好奇地看著他——這就是未來的宣統皇帝嗎?
「五嫂,能給我抱抱嗎?。」她忍不住問道。
幼蘭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有什麼不可以的。」說著將小溥儀交給了她。
正如必祿氏所說,小溥儀是個漂亮乖巧的小孩兒,在她手里也不哭不鬧,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劉海,「咯咯」笑了起來。
「叫七嬸啊!」幼蘭在旁邊說。
「七……嬸。」小溥儀乖乖地叫道。
「乖孩子!」婉貞嘴里夸獎著,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誰又能想到,來自兩百年後的她居然能夠親手抱著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任的皇帝呢?
逗弄了一陣小溥儀,便有下人來通知開席了,于是妯娌幾個便一起走出去,加入到前來道賀的賓客隨行的女眷中。男女有別,宴席自然也是要分開擺的。
吃喝了一陣,酒量不大的婉貞便覺得有些暈了。為了不失態,她悄悄離開了座位,走到回廊下喘口氣。
嚴寒臘月,屋子里自然是暖和的,但一出了門,便有刺骨的寒冷空氣撲面而來。今天早上剛下了一場雪,還沒化呢,一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冷風毫不留情地刮在她臉上,她深深吸了口氣,一陣凜冽隨氣呼入,頓時昏沉沉的腦袋為之一清。
「你怎麼出來了?」一個聲音突然從轉角處響起,她嚇了一跳,循聲望去。
只見一身錦衣、面容俊秀的載洵從回廊另一頭轉了出來。
「六爺怎麼也在這兒?」她詫異地問。
他們男人家不是應該在前廳開席的嗎?
他笑了笑,有些答非所問,說道︰「那天听說你們回去的時候踫上了意外,本想去看看你,但年關近了,雜事多,一直都沒得空。」
听著這話,婉貞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卻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勁,只好笑著說︰「多謝六爺記掛著,不過本就沒什麼大礙,現在也已經沒事了。」
他走到她面前,深深地注視著她,看得她一陣莫名其妙。
「六爺……」
「婉貞,你……跟以前不同了呢!」
突然間天外飛來這一句,她的心頭頓時「咯 」一下,警戒指數猛然攀升兩級。
為什麼他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他以前跟婉貞很熟嗎?
「六爺怎麼這麼說呢?我還是我啊!」她努力掛起一個笑容,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打起了十二萬分的小心。
「不,你變了。以前的你是那麼柔弱,總是為老七的頹廢暗自神傷,絕不可能在他將青樓女子領進府後還那麼若無其事的。再說,女扮男裝跑出來跟我們混在一起听戲,可不像是你做得出來的事情。更別說踫上那樣的意外,若是以前,你哪有可能這麼快就活蹦亂跳了?怕不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才行!」他緩緩地說著,一點一點地分析。
每說一句,婉貞的心髒就收縮幾分,听到最後,幾乎已經能肯定他跟原來那位正主兒必定是交情非淺的。
可是為什麼?即使兩人勉強算得上親戚,他也不應該對自己的弟媳如此了如指掌啊!
「這……該怎麼說呢,應該說自從上次從鬼門關上繞了一圈回來,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吧。」沒空思考太多,她笑了笑,說。
想當初她就是用這一招對付了菊月和小桃她們,只不知這回還能不能管用了?
載洵凝視著她,心內忍不住一陣刺痛,苦笑了一下,說︰「原來是這樣……也好,你也該看開些了!很多事情,並不是我們自己能主宰的,除了接受又能如何呢?放不開,苦的不過是自己而已。」
婉貞越听越是心驚膽戰——為什麼他會這麼說?這麼的……話里有話?!
但她又不敢問。真正的婉貞定是听得懂的吧?如果她這麼一問,原本可以蒙混過關的怕是也要露餡兒了,只好抿著嘴不說話,少說少錯、不說不錯,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載洵見她不說話,長嘆了一聲道︰「那塊玉,你還留著嗎?。」
她心口一緊,一下子握住了胸口的玉石,雖然沒有明說,但她有強烈的直覺他說的就是這個——這個把她送到這里的罪魁禍首!
「你果然還留著。」他看見了她的動作,臉上突然顯出復雜的表情,「婉貞……扔了吧!」
「啊?」她猛地抬起頭看他——他要她把這關系到自己能否回到現代的東西扔了?!
他卻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嘆息著說︰「當初的約定,既已不能完成,留著它又有何用?再說,當日你病重,奄奄一息之時,我便以它發誓,若是能救回你,我願放棄一切,再不去奢求任何不應得的東西。如今,它實現了我的願望,便該是我實踐承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