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點心,又在菊月的服侍下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在海上航行的時候可沒這種待遇,即使是王爺和福晉,也必須省下寶貴的淡水作為飲用水,洗澡那是奢侈的行當,只能偶爾為之。但如今既然靠岸了,自然不能放過機會,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之前在奧斯頓那里,婉貞畢竟是客人,還有求于他,也不好意思提太多的要求,只能忍著一些不是非常必要的渴望。如今既然已經回到了自己人這里,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洗完了澡,月兌下才穿了兩天的漢女服飾,她不禁有些微微的遺憾。不過身為福晉,自然必須要有福晉的裝束和風範,不能丟了皇家的面子,惹人笑話。穿著代表了她的身份,是萬萬馬虎不得的,于是,她又穿上了那些繁復而厚重的華麗旗裝。
裝扮完畢,那個熟悉的婉貞終于又回來了,菊月心中這才有了些腳踏實地的感覺,不禁偷偷抹了抹眼角。還沒來得及說話,載濤和載洵卻已經回來了,她急忙識趣地告退。
婉貞站起身來,微微墩身,笑道︰「爺,六爺。」
載濤眼楮一亮,快步上前扶起她,心中的郁悶一掃而空,愉悅地說︰「不用多禮。我的貞兒又回來了,真好!」
婉貞抿嘴笑著,說道︰「之前在奧斯頓那里,可找不到旗裝穿著,只能將就穿了漢女的衣服,有失體面,還望兩位爺恕罪。」
載洵面上裝出薄怒的樣子,眼中卻有著笑意,說道︰「這是什麼話?難得你大難不死,人沒事就是萬幸,穿什麼又有什麼要緊?你這麼說未免太見外了!」
「正是。」載濤附和著,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仿佛她是個重病的病人似的,小心翼翼,輕輕撫模著她的臉頰,痛惜地說道,「你看看,吃了那麼多苦頭,人都瘦了,還去管什麼漢裝旗裝的?照我看,貞兒穿什麼都好看,你說是麼,六哥?」說完不忘找載洵背書。
載洵笑著,點點頭。
婉貞嫣然一笑,見兩人心情都好了很多,不復剛剛進門時的陰沉,這才轉換了話題,問道︰「沒找到人,是麼?」
說到這個話題,兩人都沒了笑容。各自落座,載濤嘆了口氣道︰「你是對的。我們找到他的船艙,發現他下了船之後就再也沒上來過。」
載洵也忍不住嘆息道︰「是我們的錯。如果仍舊在船上,他也無處可逃。可我們偏偏就將所有人都趕下船去尋找你的蹤跡,結果給了他可乘之機。」
婉貞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倒也並沒多少失望,淡然笑了笑道︰「必定是他知道你們已經找到了我,所以就不敢上來了。不過,這里畢竟不是在大清,就算他想要逃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想,若是能夠請此地的官方出馬,說不定還是有機會可以抓到人的。」
載濤和載洵眼楮一亮,對視了一眼,點點頭。載濤喜道︰「好主意!貞兒,虧你想得到!」
載洵也笑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你若不說,我們怕是再過十年都想不出這個法子來。」
婉貞笑了笑,說道︰「兩位爺不過是一時著急,再加上當局者迷,所以一時沒想到罷了。若是多點時間,兩位爺自然也能想出這個法子來的。」
其實這種國際合作追緝犯人的事情,在後世是很平常的,但凡看過電視的人都知道。只是對于剛剛開始接觸世界的大清朝廷來說,經歷的、見識的東西都很少,很多經驗有待積累,自上而下需要學習的東西多如牛毛。載濤和載洵也是第一次獨自承擔如此重大的外交任務,行事會有所缺失也是理所當然的。她能夠比他們先一步看到更遠的地方,不是她比他們聰明多少,而是靠著多了上百年的見識所致。她相信,只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成長,今後的成就,必定不是她亂出幾個主意所能夠比擬的。
三人正在合計該如何請科欽的地方政府官員幫他們尋找那個奸細,忽听全忠在外說道︰「爺、六爺、福晉,科欽的城主大人派人送帖子來了。」
三人不約而同一愣,面面相覷。婉貞和載洵忍不住把好奇的眼光投向了載濤,他今天前往拜見科欽的城主,都說了些什麼?為什麼人家會特意送帖子來?
載濤一怔,隨即搖頭道︰「我今兒個都沒見著人,就跟著奧斯頓走了,實在不知為何會有帖子送來。」
載洵皺了皺眉頭,道︰「看看就知道了。」隨即站了起來。
照理說,男人們接見外客,女眷是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的,因此婉貞便留在了船艙里。她近幾日雖然被奧斯頓好吃好喝招待著,卻始終心事重重,自然也並未得到徹底的休息。此時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困頓之意便洶涌而來,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了。
載濤和載洵出了艙門,囑咐守在門口的菊月好好服侍福晉,便雙雙來到了前艙。在那里,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人,穿著印度政府的制服,中規中矩地站著,看見他們來了,立刻恭敬地行了個禮。
「兩位王爺,我謹代表城主大人,對您二位的大駕光臨表示衷心的歡迎。」那人說道。
載濤和載洵對視了一眼,載洵走過去,驚訝地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中國人?」
那人點點頭道︰「是的,家父祖籍廣州,不過已經來到印度三十多年了,在下也算是在這兒土生土長的了。」
載濤忍不住嘖嘖稱奇,能夠以一個外國人的身份混到了官做,這人也算是有些手段的。充滿了好奇,他欣然笑道︰「你說你是送帖子來的?什麼帖子?」
那人急忙從包里拿出一份請帖,畢恭畢敬遞了過去,說道︰「城主大人知道使節團來到敝港,有失遠迎,覺得很是過意不去,所以特意在今晚召開一個宴會,宴請各位,權當是賠罪了,希望各位能夠賞面出席。」
載洵兄弟倆再次對視了一眼,剛巧他們才在想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見到城主,請他幫忙捉拿那個逃犯,沒想到轉眼就收到了城主的宴會邀請,這簡直就是想瞌睡掉下來個枕頭嘛!
當下,載洵笑道︰「我們來得突然,沒有事先照會,是我們不對,跟城主大人無關,所謂賠罪之類的話題,就不用再說了。不過,既然城主大人誠意相邀,我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煩你回去告訴城主大人,我們一定準時赴宴。」
那人松了口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恭敬地說道︰「王爺放心,在下一定會將您的話帶到的。」
送走了信差,兩人回到載濤和婉貞的船艙,把這事兒一說,婉貞也忍不住笑起來,說道︰「那敢情好。雖然咱們來得突然,可這城主能夠專程為我們舉辦宴會,可見還是非常重視我們的,如果能夠當面跟他提及幫忙捉人的事情,相信他不會拒絕才是。」
載濤和載洵也是這麼認為,一時之間,心情大好。
看了看他們,婉貞斟酌了一下,說道︰「兩位爺,我想,晚上的宴會我就不去了。這些日子實在有些勞累,我想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載濤疼惜地看著她,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好,你就別去了,在這兒好好休息才是真的!不過……」他又有些猶豫。
婉貞看了看他,知道他在擔心些什麼,忙笑道︰「爺,不用太過緊張了。上次是因為沒有準備,所以才會被人鑽了空子。如今既然我們已經有所防備,自然不會再讓賊人得逞,最多你們多派些人在門口守著就是了。」
載洵想了想,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只要我們小心一點,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載濤長長吐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其實他最想做的是留在婉貞身邊,哪兒也不去,但身為使節團的領頭人,總有著無法逃避的責任,容不得太多兒女情長。
因著兩位王爺晚上要去參加科欽城主舉行的宴會,船上的人頓時忙碌開了。而與此同時,奧斯頓也在自己的船上忙碌著。
「你確定城主大人要設宴款待中國使節團?」他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只因亞爾林方才所說的消息實在太令人驚訝了。
「是的,少爺,這是城主府的人給我透露的風聲。」亞爾林總是那一副標準的管家臉,沉著地說道。
奧斯頓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喃喃說道︰「看來,城主閣下非常重視這個使節團啊!」
亞爾林眼中精光一閃,道︰「是的,少爺,您看,會不會跟他們此次出訪的目的有關?」
「目的?」奧斯頓靈光一閃,說道,「他們自稱此次出訪的目的是為了走訪參觀,不過……僅僅是純粹的走訪和參觀,用得著兩個位高權重的親王親自出馬麼?」
他的嘴角忍不住彎彎勾起。如此陣容豪華的使節團,會沒有什麼更深層次的目的嗎?而如果僅僅是個觀光考察的使節團,又有什麼資格讓科欽城主如此重視?
亞爾林猶豫了一下,說道︰「少爺,這里有個未經證實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準確,不過,有消息說他們這次出訪歐洲和日本,真正的目的其實是軍火采購!」
「軍火采購?!」奧斯頓的眼中突然迸發出無比的光彩,整個人都有些難以自制了。
軍火買賣,這個世上最賺錢的商業活動之一,如果兩位中國親王的目的真的是這個,也就難怪科欽的城主會對他們如此熱情。對于給自己送錢上門的人,誰會不喜歡呢?
他的心頓時有些蠢蠢欲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