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煙暖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六十四章 長樂無憂

作者 ︰ 清茗蘭

冬日里的清晨寒冷而靜寂,清冷的日光打在光滑無垠的雪面上,泛出星星點點的粼光。過了今夜的子時,人們就會迎來熙和六年的第一縷朝陽。而三日之後,月行國的老國君就會迎來他第六十個生辰。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所以注定過的不會尋常。

一大早薛藍田就被人吵了起來,雖然心中有千百個不願,但是仍任著小竹幫她裝扮。務必做到一絲不苟,毫無差錯。因為今天她便要隨著各國前來朝賀的人群,一同走進上元城的中心,月行國的心髒——月行帝的帝宮。

月行國的帝宮叫做長樂宮,取的是長樂無憂之意。不過總感覺有些奢靡的意味。人生得意須盡歡,宮名長樂,就是要及時行樂。不過千百年的經驗傳遞下來,做人可以及時行樂,但是若是坐上了一國的君王,若是仍舊這般,就會變成了誤國誤民的昏君。從流芳百世變成遺臭萬年。所以說,想要做成一代明君,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

而我們這位月行國的國君,恰是這些明君中的個中翹楚,在位四十余年來,月行民安國泰,處處歌舞升平,確是應了長樂無憂的這個願景。

通往長樂宮的御道兩邊,掛滿了長信宮燈,入夜的時候燈影搖曳,炫彩流光。青石的街道上停滿了承載各方朝賀人群的車馬。人們在距離宮門十丈的時候走下馬車,徒步向著金碧輝煌的長樂宮緩緩行進。朱紅填金的宮門緩緩開啟,八方朝賀的人群填滿了宮門前玉石鋪地的廣場。所有被邀請的人都可以在皇宮中待到壽宴完畢,這是尋常人不敢妄想的殊榮。

薛藍田與蘇雪林同在被邀之列,而舒少白,則扮成了二人的隨侍一同進入了帝宮。由于隨侍的人員有限,一人只能隨侍一人。是故小竹和語卿二人則決定一同留在宮外。

薛藍田三人沒有坐車,而是從客棧緩緩行到了宮前巨大的廣場上。漢白玉的地面反射著熠熠的天光,而此時這里卻變成了錦繡堆砌的海洋。

由于前兩日里被湘舞公主撞見的那件荒唐事,導致薛藍田一直都提心吊膽的。好在湘舞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否則,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了。只是想起公主托她寫曲譜的這件事情,還是把曲譜托人給她送了過去。原本這次的到來就是應了秦少游的邀請,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不知道應不應該進這趟皇宮。本想著把請柬直接送給舒少白,沒想到他和蘇雪林這次竟然沆瀣一氣定要她跟著一同進宮。尤其是舒少白還拿著不還她銀子做威脅。

唉,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法。雖然湘舞莫名其妙地看上了她,但是她卻是喜歡那個小姑娘,不想連朋友都做不成。

不知道薛藍田是不是一生與宮廷有緣,原本想著逃離了影照就會和那些權貴漸行漸遠。沒想到時隔一年之後竟然又邁進了他國的宮殿。想起初入影照皇宮,城角巍峨,檐牙高啄。那般的繁麗奢華,艷至極致。那些或是虛情或是假意的寒暄,那些錦緞珠玉,濃妝艷抹的身影讓人透不過氣來。是否宮廷都是那般,錦繡繁華做裳,掩飾的是刻到骨子里的冷漠悲涼。

眾人排著隊有序地進入了長樂宮,內侍在前方指引,隊伍緩緩向著長樂宮的主殿——月行帝所在的昭明殿行去。正當薛藍田神游間,偶然抬首望到了路旁的一叢盛放的梅花,一株雪梅綻放在了孤瘦的山石上。她重新環視著這座月行國最為神聖的帝宮,和影照的旖旎富麗相比,多了些江南山水的閑雅風光,更像是一場空然遼遠的幽夢。傳說月行帝舒長歌戎馬半生,建下了多少偉業宏圖。這樣一個縱橫于疆場的皇子,殺伐于一念之間,本以為他的宮殿應該是充滿了金戈鐵馬的粗狂豪情,沒想竟是如此的清麗雅致。果然一國的君主決定了一個國家的性情。

昭明殿前九九八十一級白玉石階,象征著九九歸一,天道輪回。各國的來賓加上月行的官員浩浩蕩蕩幾百人,分成了四批覲見帝王。由于郁初庭也前來恭賀,為著不讓他瞧見,所以薛藍田,舒少白與蘇雪林分開,一同隱進了月行官員的那一批隊伍中。九九八十一級白玉階,級級攀上,到達極頂處便可以看到整座帝都。這是上元的最高處,也是最寒處,高處不勝寒,這是千古帝王的寂寞。

月行帝坐在黃金雕砌的九龍寶座上,頭微垂,眸子半眯,渾然未覺銀白的發絲散了一縷落在額前。神態慵懶地打量著丹陛下前來祝賀的那些公子王孫,名媛閨秀,似是十分疲憊了。「恭祝國主長樂未央,國祚綿長。」听著一聲聲的朝賀,看著那些鮮活的人們,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老了。

月行國君的身下坐的是他的結發妻子——景嵐皇後,傳說這位皇後也是虎門之女將門之後,一把花槍耍的極美。曾經和丈夫一同打過天下。是故國君對這個皇後十分愛敬。唯一遺憾的是當年打江山的時候受了重傷,以後便再也無法生養了。好在之前有過一個女兒,不過也早早夭折了,一直沒有嫡親的子嗣,這是帝後二人長久以來的遺憾。但是縱然沒有子嗣,皇後的地位也是沒有人可以動搖的。

皇後的下坐還有幾個位分比較高的妃子。然後便是皇子公主的坐席了。月行帝一共有三個兒子和五個公主。只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已然下嫁,四公主,五公主還小,如今三公主正是嫁齡,不過這個三公主一向眼界頗高。是故月行帝借著這次壽宴,也想為女兒尋得一位佳婿。

薛藍田垂首立于人海之中,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這個傳說中的三公主。只見她斜倚在黃梨木雕的金翅鳥席座上,緙絲錦花大袖長衫輕輕曳地,單手托著腮,睥睨顧盼間泛著淡淡的冷意,似乎這殿中的一切皆入不了她的眼。這女子,眼中鋒芒太過,絕非善類。不知為何,薛藍田在看到她的時候會產生這樣一個想法。

到很久的將來,她會越來越發現這個想法的正確性。這是她第一次遇到月行國的三公主——舒落瓊,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僅僅是另一場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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