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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藍田和秦少游向著院子外面走去的時候,恰踫到來尋薛藍田用早膳的拂雪。
「拂雪姑娘,好久不見啊。」秦少游熟稔地上去打招呼。
拂雪見到他們一同走出微微一驚,卻仍是不動聲色地對著他輕輕一禮。細長的眉梢卻緩緩蹙了起來,一雙水眸暗暗瞥向薛藍田。她本不喜秦少游,又和他打過一架,自然不想給他什麼好臉色。
薛藍田額上滴下兩滴冷汗,有些求救性地反看回去。拂雪靜靜望著她,似也幫著她想著對策。
秦少游雙手抱肘立在一邊,左看看,右看看,眼神似有了悟,略帶促狹,「哦,原來薛姑娘和拂雪姑娘認識。」
薛藍田單手撐著額頭,干笑著,「從前住在這里的時候,多虧了拂雪姑娘照料。」說罷,還不忘暗中向拂雪遞著眼神。
拂雪也算是鎮得住大場面的人,神色立即恢復了常態,一雙冷玉般的眉眼淡淡垂著,聲音幽幽地泛著涼意,「是呢,我和薛姑娘很是投緣。」
「原來是這般。」秦少游眼中滿是玩味的笑意,伸出一只手輕輕撥弄著眼前開的正好的一朵石榴花。「真是巧了,听聞拂雪姑娘已然離開了杏林山莊,沒想在此又踫到姑娘。看來這傳聞也是不能盡信的啊。」
「是啊,不能盡信,不能盡信。」薛藍田抬首揮去了額角的兩滴冷汗,干笑著說道。
「我與薛姑娘要共回越秀。拂雪姑娘若無別事,到可以一同前往。我越秀的大好河川不比這月行的差。」扶著花枝的手緩緩收了回來,一副誠心相邀的模樣。
拂雪听了這話眼含疑惑地看向薛藍田。薛藍田也是一頭霧水,暗自琢磨著有什麼地方不對。她什麼時候答應秦少游和他一同回越秀了。秦少游深深看了一眼拂雪,眼風卻似有若無地掃向薛藍田。
「怎麼,拂雪姑娘不願同往麼?真是可惜了。」秦少游輕輕咂舌。
薛藍田忽地面帶微笑,十分的客氣。「是啊,我和秦公子都要去越秀。對了,秦公子,不知你們何時啟程?」
「這邊還有些事物,大約三日後吧。」秦少游從袍子里扯出一把折扇輕搖,眼眸嘴角都是笑意。
薛藍田心中暗喜,面上卻顯出淡淡的惋惜來。「真是不巧,故人相催,我們今日便要上路了。看來終是不能與公子一路了。」薛藍田想著只要是不與你同行,我便有躲過你的法子。
正暗自得意間,卻見秦少游一本正經地想了半晌,「無妨,正事也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給他們了。薛姑娘可整理好了,我們何時啟程?」
薛藍田徹底蒙了,「其實,也不用那麼急。莫耽誤了秦兄的正事。我們自行上路也是可以的???」
誠然薛藍田是個腦子里少一根筋的人,神經一貫的粗線條。在她相貌未毀的時候她還顧及著郁暖煙的面子問題,行事作風沒有那麼太隨意。只是如今容顏被毀,一項豪放隨意慣了的她,便越來越不顧及自己的形象起來。
此時的薛藍田正翹著二郎腿坐在車廂一角,輕輕掀了掀車簾,迎面吹來幾縷惆悵的小風,漸沉的日頭又紅又大,照的她的面紗都泛出淡淡的紅意。直到坐到了馬車里,她還是沒有想通白日里是如何答應了秦少游的。坐在車廂一角的拂雪顯然也是很幽怨。秦少游很愜意地靠在軟榻上翻著書,時不時地瞥她一眼。
其實薛藍田現在糾結的不是和秦少游搭車的問題。關于這件事情,她已經慢慢接受了現實,大不了使些手段中途開溜。她現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麼一件事。半晌前出門的時候,看到門口看門的張伯深情款款地望向一個方向,說著一些奇怪的話,他說剛剛好像看到少爺了。他口中的少爺自然是已然被證明辭世的蘇雪林。要麼是張伯看錯人了,要麼就是他大白天見鬼了。可是張伯在蘇府任職多年,理應不會看錯,難不成蘇雪林還活著?薛藍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他已經死了的事實麼。
就這樣悠悠而行,薛藍田使出渾身解數拖延行程,指望著秦少游嫌她拖沓把她直接給踢走。沒想到秦少游是個軟硬不吃的家伙,不管她怎麼拖沓,他依舊不疾不徐在一旁看著她游賞,時而還會同她一起。薛藍田覺得她敗了。
夏末的時候一行人終于到達了越秀的都城。越秀的都城名為南浦。記題葉西樓,吹花南浦。南浦這個地方,春山軟水,景秀人杰,依山傍水。尤其是這南浦的水道,與上元,世安的都不盡相同。南浦的中央是一個煙波浩渺,一望無垠的大湖。湖旁有一個十分出名的亭子,名為淒淒亭。古人賦詩雲︰南浦淒淒別,西風裊裊秋。一看腸一斷,好去莫回頭。是個專門用來送別的亭子。每到淒風愁雨滿作,這楊柳岸旁的小亭,配著幾分慘淡的曉風殘月,便會吸引一票票的佳人才子垂淚揮別。久而久之成為了南浦的一道華麗而哀傷的獨特風景。
薛藍田听說有這麼個地方的時候,腦子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在這里可以見到很多的才子,更重要的是還有很多的美人,而且是需要人安慰的美人。
至于為什麼薛藍田會隨著秦少游來到南浦而不是去無妄崖找她外公,秦少游是這麼給的解釋。南浦有好吃的好喝的,最重要的是南浦的女子是出了名的妖嬈美艷。于是薛藍田心動了。
秦少游把薛藍田安排到了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雖隔著一方窄巷便是鬧市,但正因著這一方窄巷相隔,這院子倒是十分的清靜。有種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之感。薛藍田倒是十分滿意。這管吃管住管玩,薛藍田想她倒了這麼長時間的霉,終于可以吐氣揚眉一回了。更加令她開心的是,這兩日便是越秀一年一度的祈神節,期盼年年豐收,雨順風調。祈神節一共綿延七日,這七日中大家可以盡情的狂歡。尤其是夜幕降臨的時候,平日里不準出門的閨閣小姐們都會紛紛戴上面紗,或者面具出來游玩。
薛藍田素來愛熱鬧,自然不能錯過這麼一場歡宴。夜幕剛剛降臨,薛藍田便已經按捺不住,牽著拂雪就向著集市走去。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七彩的華燈下有妖嬈的胡姬當街跳著胡旋舞,有小丑拿著箱子變魔術,還有不少幽會的少年少女們。薛藍田混在人群中拍手叫好。各種攤位的前面都圍了許多人,薛藍田拉著拂雪興奮地擠來擠去。擠到了一個面具的攤位前,攤子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面具,薛藍田隨手撿起一個昆侖奴的面具照在面上。想起當年在看《大明宮詞》的時候一直幻想著能戴著這樣一個面具,找到自己的有心人。遠處的天邊散開奪目的煙花,人流紛紛向著那邊洶涌而去,薛藍田二人隨波逐流,每個人的面上都洋溢著激動的笑意。薛藍田的臉藏在面具後面,望著這一片盛世繁景,笑容中卻含有一絲勉強,此處歡宴欣欣,而那邊呢,卻是戰火焚野,生靈涂炭。
忽然,薛藍田垂眉之間,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未確定,便看著他向著春弄坊匆匆行去了,再細尋的時候,人便已經不見了。春弄坊,傳說那里有全南浦最紅的青樓。青樓,南浦,薛藍田依稀記得當日在月行的時候,曾經為蘇雪林辦事的歌塵姑娘說過,在越秀國蘇雪林還有一個在青樓中的眼線,好像叫什麼流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