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暖煙垂著首規規矩矩地隨著父兄向前走,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拼貼無縫,中間光潔如鏡,四周琢磨出如意雲紋。連地磚都如此奢華,呵,也是,只有這般才能昭顯皇族的無限尊榮吧。
桃花宴在越羽閣中舉行,繞過了如意殿,便可以看到越羽閣高啄的檐牙,上面雕著夔龍紋,又有五只瑞獸蹲坐其上。
越羽閣的形狀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亭,四面圍的是鵝黃色的鮫紗幔帳。紫金梁柱上與別殿不同,雕的盡是四時花木。閣中最上端設有紫金御座,御座的兩側各有五排紅漆描金的桌案,一排十案,上面擺滿珍饈佳釀,想來是官員的坐席。
閣前的巨大院落中種滿了珍奇花木,回廊環繞,花樹之上護花的銀鈴叮咚作響。此時此時杏花已謝,桃花卻佔盡了枝頭。滿庭芳馥中已經擺滿了紫椴木雕刻的桌椅,桌案上已經準備了各色精致糕點。看來是為各府的公子小姐準備的了。影照的民風還算開放,起碼還讓你選一選,而不是連面都不見就直接送入洞房。
可是她呢,郁暖煙想到自己糊里糊涂地就被定下了親事不由輕輕一嘆,今日便可見到那穆清徽了吧,她竟有些莫名的緊張。
閣中已經坐了好些人,離御座最近的兩桌空著,想必是為郁青山和那定遠侯穆凌蕭而留。果然郁青山進入閣中坐到了御座左手邊的位子,右側的那邊還是空著。
郁暖煙則隨著兩位哥哥來到了庭院中。離著越羽閣最近的四個桌案空了兩個,想來這庭院中也是按照各自父親的品級而設,從四大世家依次排後,這影照的等級制度還真是嚴明。
三人落座立即有宮人端上碗碟杯盞,見到郁暖煙竟都是一愣。郁暖煙有些不明所以,待宮人退下,郁澤靜才淺笑開口,「小妹如仙之姿,這世上有幾人不為之動容,初庭你說是不是?」
郁初庭輕啜一口池陽春,眼帶笑意,「大哥說的不假。」
郁暖煙不禁羞紅了臉。郁家子女均是風姿卓絕,尤其是郁暖煙,雖只有十歲之齡卻難掩傾城之色,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必是禍水。
「怎麼,穆家那小子又不來了?」郁初庭看著相鄰的桌案皺了皺眉頭。
「穆家鎮守舜泉想來是趕不過來了。」郁澤靜嘆了口氣,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郁暖煙。
原來這穆家並不在京都。想來也是,影照皇帝怎麼敢把手握重兵的親弟留在京都呢,等著造反麼?看來影照帝對定遠侯還是頗為忌憚的。
若不是郁青山早早便與定遠侯定下這門親事,以郁暖煙的身份地位恐怕早就成了影照帝的兒媳吧。終日困在這宮廷之中,這是她最怕的事情,不過還好,她有那紙婚約。
這麼想,郁暖煙竟有些感謝那婚約了。
但雖說郁青山與定遠侯素來交好,可影照帝本就提防著定遠侯,若他又與定遠侯成了兒女親家,定遠侯得到了文臣的支持,豈不更成了照影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竟有些看不懂了,郁青山這麼做究竟是為了這唯一女兒的幸福,還是為了謀求更多?
「怎麼了?」郁澤靜看著郁暖煙越蹙越深的眉頭有些不安。
「啊,沒什麼,想著今日竟看不到那穆公子了。」郁暖煙回了神,心中確有些微微的悵然失落。她以後要嫁的人竟與她這般無緣,呸呸呸,誰要嫁給他了。
正想著卻听一聲銅鑼乍響,宮人掐著嗓子中氣十足地唱和「皇上駕到。」登時全場肅立,只見一位中年男子,闊步而來。影照以玄為尊。只見他玄色長袍,上繡著河流山川,正中團著盤龍金紋,昭示著無上尊榮。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宮裝麗人,朱紅的衣裙上繡著鳳舞九天,必是皇後娘娘了。二人身後又有兩位皇子,三位帝姬,均是儀表堂堂,器宇不凡。
郁暖煙隨著眾人參拜。影照帝微笑著命眾人起身,郁暖煙重新落座。這才仔細觀察了影照帝一番。
已入中年的男子,面色略略有些蒼白,眼窩深陷,想是長時間缺覺少眠,眼眶泛出隱隱的青烏色。雖然顯得有些疲憊頹唐,但是眸中轉瞬即逝的精光卻似乎可以看透每個人的心。那利如鷹隼的眸光足以讓所有人不敢輕視他的威嚴。
郁暖煙收回眸光轉到了皇後娘娘身上,這位娘娘倒是保養的得體,除了眼角有些淺淺的笑紋,單從面上竟看不出年歲來。一直都是盈盈笑著,比那位皇帝陛下倒顯得親和許多。
再看身後的兩位皇子,雖都風姿清俊但卻比不上郁家的兩位公子。那三位帝姬和郁暖煙一比更是遜了不知幾分。
正四處觀望間忽然听到了皇後娘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郁暖煙猛地收回了目光,正襟危坐起來。
「郁相,你家暖煙今日可是來了?」皇後笑望著郁青山。
只見郁青山肅立上前,恭敬一禮,「回娘娘,小女今日隨臣一道進了宮。」
「郁相不必多禮,哪個是暖煙,快上來讓本宮瞧瞧。」皇後望著閣外花園,一個縴巧的身影緩緩立了起來。天光映在金線錦的三重衣上,與庭中的如霞桃花融為一色。
郁暖煙斂裾前行,走到閣中,輕輕屈膝一禮,矜貴得體,像是長年練出的好教養。只有郁暖煙知道臨時抱佛腳的痛苦。
皇後看著郁暖煙這般大方得體,很是高興,嘴角含笑。「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郁暖煙緩緩抬首,這一抬首竟讓滿院的桃花失色。翦翦雙眸若泓波秋水,雖是灼灼逼人的美麗卻艷而不妖,仿若初臨人間的仙子,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慌亂。
閣中諸人無不驚艷當場。她還只有十歲,若是長大了,那會是怎樣的容貌驚人。
皇後雙眼一亮「果真有傾城之姿,郁相你是怎麼生出這麼個神仙般的女兒來的。」
郁青山忙拱手「娘娘謬贊了。」
「青山你過謙了,這女兒生的確實好,只是不知詩文如何,一會兒詩會可別讓寡人失望啊。」影照帝笑著開口。
郁暖煙卻是心中一驚,詩會?怎麼還要作詩?還好這是個異大陸,把以前背過的詩文隨便餃來一首湊數便可。好歹也是混過文學社的,這點小事還是可以應付。
郁暖煙返回了自己的位置,感到身後或是傾慕或是嫉妒的目光,終于知道了什麼叫如坐針氈。只盼著酒宴快快結束好回到明月閣中大睡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