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灝城的綺燈節和世安的花燈節一樣,都是煙花柳巷間最大的盛事。全西灝城的秦樓楚館,舞台歌榭都在這一天關了門扉。姑娘們盛裝華飾,相互簇擁著聚到朱雀大街盡頭的綺羅香中,競選當年的花魁娘子。
綺羅香是西灝城最大的妓館,綺羅香暖恣歡娛,一晌貪歡的最好去處。鶯鶯燕燕,百態千姿任君采擷。最主要的是佔地面積甚廣,比望仙樓還要大上一圈,同樣是一座主樓三座副樓,四樓中央圍了個四方的廣場。正是綺燈節的主會場。
這樣的節日,半是歡喜,半是悲涼。歡喜的自然是湊熱鬧的那些圍觀群眾,還有那些攜美而歸朱門公子。悲涼的卻是那些姑娘們,委身于人或是看著同伴一一離去。贏得花魁固然歡喜,只是彈指紅顏,芳華剎那,尤其是風月場里的姑娘。歲月催人,紅塵如夢,如今綺年芳歲還有的一拼,若是垂暮花殘,就只能淚滿青衫了。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浮生長恨,若是有千金在前,一笑何妨?
四人走在朱雀大街上,周圍是蜂擁的人群。遠遠的便看到了綺羅香暖暖的紅燈和料峭的飛檐翹角。
街上人群熙攘,男男女女皆是朝著一個方向。其間有不少盛裝繁飾的姑娘,想來是其他樓里趕去綺羅香參賽的。四人順著人流慢慢踱著步,薛藍田和小竹並排走在前面,舒少白二人緊隨其後。四人或是清俊儒雅,溫和親近;或是散淡清冷,拒人千里。雖各有千秋但都是惹桃花的好面皮。
正巧他們一行人的身後跟著的正是這樣一群妝容精致的姑娘,鶯啼燕囀,好不熱鬧。
「唉,你說哪一個最好看?」切切的低語聲隨著風悄悄飄過來。
「當然是為首的那個,你看長得,多俊啊。」薛藍田耳朵豎得尖尖,听到此話不由面露得色。
「好是好,就是太女氣了些,依我看後面的那個才是真豪杰。」這下薛藍田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把他們四人從上到下品頭論足了一番。薛藍田面上一陣紅一陣白,舒少白卻似乎未听到一般依舊毫無表情。
終于身後的討論已經達到了巔峰時刻,開始有人起哄慫恿人上前來采取實質性的活動了。
薛藍田看到衣角一閃,兩個女子便行到了他們身側。一個翠衣高鬢,膚白勝雪,眉眼瀲灩濃麗,一顰一笑就是萬種風情。另一個紫衣輕蕩,雲鬢松綰,吊梢鳳眼淡淡的眄過來,煙視媚行,姿態雍容。皆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薛藍田忍著噴鼻血的沖動,強裝作無視狀。
卻見那翠衣女子媚眼輕挑,似是踩到了裙角,忽然嚶嚀了一聲,不偏不倚地栽到了舒少白的肩上,薛藍田一下子瞪大了眼楮。嘖嘖嘖,這女子忒大膽了。不過真是精準。佩服,佩服~不過攤上了舒少白這種人就要看造化了。
舒少白果真不出薛藍田所料,面目一下子陰沉下來,冷冷地推開了那碧衣姑娘。這麼大個美人**居然還這般不解風情。真非常人也啊~
薛藍田嘟嘟嘴,扯了折扇出來,秀目輕輕眄過去,「天啊,難道這世間的女子都怎麼了?這還有個喘氣的呢,非得往冰塊上靠。」
話音未落,只見那紫衣女子的手帕剛好被風吹到了她的腳邊,薛藍田拾起放到鼻前輕輕一聞,「好香。」
那紫衣女子故作嬌嗔地羞紅了臉,水眸輕轉,媚眼如絲。薛藍田玩心大起,眼眉微挑,一臉壞笑,實打實的紈褲相。「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那紫衣女子裊裊婷婷地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地答了,「酹月。」聲音婉轉動人。
「酹月?一樽還酹江月。好名字。」薛藍田要玩就玩的徹底,索性上前牽了那女子的手。那女子輕輕一笑,卻還是任由她牽著。無奈薛藍田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雖比同齡人高挑些,但是和那女子相比還是矮了半截。溫香暖懷是不能了,只能牽牽小手以解風情。
「不知哪位姐姐叫什麼名字?」薛藍田一手牽著酹月,一手輕輕點向了那個翠衣女子。
酹月嘴角盈著淺笑,「她是解紅。」
「解紅?好一朵解語花。舒兄可不要辜負了美人的一片真心啊。」說罷水眸輕輕掃向舒少白,嘴角暗含一絲竊笑。
舒少白本來冷若冰霜的眼中忽然浮出一縷無奈。薛藍田並未在意,牽著酹月的手向著綺羅香走去。
到了綺羅香的門口酹月和解紅便隨著自己樓里的姑娘準備去了。薛藍田為了表示一下真心還象征性地說了一句,「放心,我挺你!」說的酹月滿目歡喜。
「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小竹在一旁白了她一眼。
「你說呢,除了蘇???除了你家少爺誰能把我這麼個純良的美少年帶成這模樣!」薛藍田差點月兌口說出蘇雪林的名字。舒少白人精一般的人,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和蘇雪林的關系難保不會猜出她的身份。就算他不知她是個女子可是這豪門之間的是非曲折還是能避就避的好。
「哎~我說舒兄啊,你也太不解風情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啊!」薛藍田拍了拍舒少白的肩膀作關心狀。
舒少白嘴角輕輕抽了抽,沒有說話。
鴛鴦綺羅飄舞在廣場四周,舞台搭建于四樓中央。五色玉蠶綃隨風輕輕撩起,玉色花鳥描金燈照得其中佳人影影綽綽。正對著舞台的空地上設有貴族富賈,達官顯貴的觀賞雅座。舞台的旁側和四座樓上也有觀眾的客席。薛藍田四人坐到了側邊二樓的雅座上,看著樓下的蜂擁人潮,表演還未開始,舞台上空曠無物。
薛藍田一邊搖著折扇,一邊嘖嘖贊嘆「哎呀呀不得了,居然比嫣歌暖還要大。哎~我說小白,正好你們兩個欠我們銀子,也不用去帝都了,把你們賣到這里可好?反正你們會武功,還能逃出來。」
小竹在一旁抿著嘴偷偷笑著。語卿額上滿是黑線。
舒少白嘴角微微上揚,並不說話,一雙黑瞳卻如徹骨寒泉般涼進人的心里。薛藍田打了個哆嗦,忙干笑兩聲,「說笑呢,別當真。」
舒少白舉手輕咳一聲,眼中流過一汩細不可察的暖意,劍眉微挑「小白?」
「對啊,咱們認識這麼久了舒兄來薛兄去的未免太見外。如今你是我的保鏢,說到底我是你的雇主,小白這個名字多親切啊。還有我以前養過一只貓也叫小白,可好看了,可惜沒有帶走。正好你們兩個有緣都有個白字,這樣叫著以慰相思麼。」薛藍田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發現語卿的面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舒少白輕輕啜了一口清茶,依舊雲淡風輕地道,「那好,阿藍。」
薛藍田一口茶噴了出去,舒少白輕輕幫她拍了拍後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