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走水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綺羅香,正在競價的豪客,看熱鬧的觀眾,還有各個樓里的姑娘都慌亂一團。
舒少白按住了薛藍田正要開門的手,「先等等。」
薛藍田輕輕點了點頭,現在外面人群慌亂火勢不辨。若是貿然出去可能首先不是被燒死,而是被踩死。
小竹疾步走到沖著廣場的窗邊,伸手指到「看,是對面樓著了火。」
果然對面樓上冒起了滾滾火光,一時間求救聲,撲火聲絡繹不絕。
薛藍田湊到了窗口,「呀!沐意在上面!」
果然三層樓上露出一抹淡碧色的裙角,被人群擁著擠到了廊邊。木質的廊柱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坍塌下來。
「不好,你看她快要被擠得掉下來了,不行我要去救她!」說罷薛藍田就要往門口奔去,卻被舒少白狠狠擒住。「你會武功麼?」
薛藍田看著他暗若幽潭的雙眸慢慢地泄了氣。「那你們誰去救她啊!」
「不用了,有人救她了。」語卿微抬下頜,沖著對面樓上一揚。
果然,不知何時樓上出現了一抹月白色的淡影,輕輕擁著廊邊欲墜的沐意。踏著欄桿飛鴻掠影一般穩穩落到了剛剛還歌舞升平的廣場上。一時奔涌的人群全部成了背景,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一雙人。
沐意的面上帶著羞紅的笑意。那男子背對著薛藍田他們,只余下曉風淡月一般清寒磊落的背影,看不到表情。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的面上一定掛著風雅悠閑的溫柔淺笑,就像是所有傳說中那些救美的英雄們應有的樣子。
半晌,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薛藍田不禁抓緊了窗欞又向窗口探了半分。「啊~~!好帥啊!」水眸中熠熠生光,一直目送著那男子的身影,直到他緩緩消失在無盡的夜色中。
「公子,口水。」小竹也湊了過來,看著她因興奮而微微泛紅的雙頰,急急使了個眼色。
薛藍田這才注意到身旁舒少白和語卿異樣的神情。哦忘了,她現在是男子裝扮,啊,他們不會懷疑自己•••想到要和秦少游歸為一類,滿頭的黑線就拉的老長。
四人又在雅室中靜坐了半晌,其間各懷心事誰都沒有說話。室內空氣膠著,外面聲音漸息。對面樓上的火勢也漸漸被控制住了。還好發現的及時,綺羅香的防火設施也到位,否則這麼大的一幢木樓到處都是可燃物,若是真燒起來誰都逃不了。
「咳咳,我看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去看看對面有沒有什麼傷者需要幫忙的。」薛藍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四人舉步向室外走去。
此時綺羅香的各個大門洞開,衙役,官差,各個藥房醫館的醫師紛紛涌至,開始搶救傷者。今日來的人大多都是各國顯貴萬一出了些什麼事難保不會引起國際糾紛。所以綺羅香終年不露面的大掌櫃此時也趕了過來。
一乘軟轎穩穩落在廣場中央。轎簾輕掀,鴛鴦水紅錦緞繡鞋輕輕踏在深褐色的楠木地板上。胭脂色的裙角輕曳,流瀑一般漆黑乖順的長發只被一根細細的銀簪松松挽在腦後。一雙杏眼深若寒潭冰泉,望著滿地的水漬煙塵,輕輕蹙起了眉頭。
薛藍田沒有想到綺羅香的大掌櫃竟然是個這麼年輕的姑娘!
「怎麼回事?」紅衣女子朱唇輕啟,嗓音清洌甘涼,雖然好听卻讓人感到一股子莫名的寒意。
四個樓的掌櫃立即湊了過來。平時都是他們四個一同打理綺羅香的大小事務。如今在綺燈節這麼重要的節日,赤霞樓起了火,他們四個自是逃不了干系。
「是赤霞樓的小廚房起了火•••」負責赤霞樓的掌櫃哆哆嗦嗦地說道。
「先別說了,傷亡情況如何?」紅衣女子眉頭緊皺打斷了掌櫃的話。
「沒有出人命,不過有三個重傷,其余的都是輕微的燒傷。」那掌櫃顫顫巍巍地說道,最後竟帶了哭腔,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三個重傷者中有•••有城主家的三公子!大掌櫃您饒了我吧!」
「什麼!」紅衣女子顯然也是一驚。「給我找最好的大夫來!務必把三公子救活,不惜一切代價!」到後來竟有些氣急敗壞。
薛藍田下樓的時候恰巧听到了這句話。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傷者在哪,我來看看。」
說罷緩緩踱到了那女子面前站定。
紅衣女子一雙寒眸淡淡看向她,薛藍田靜靜回視。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快走開!別妨礙我們救人!」旁邊的掌櫃看著薛藍田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以為是來搗亂的,就要上前把她拽走。眼看著就要抓到薛藍田的肩膀小竹忽然不知如何出手,那掌櫃一下子痛的彎了腰。
「不得無禮!」那女子輕輕一喝,眸光深深「公子可有把握?」
「願意一試。」
「請隨我來。」紅衣女子和薛藍田幾人被四個掌櫃引到了西灝城最大的醫館中。傷者都被轉移到了這里。
三個重緩都已經進行了初步的處理,薛藍田來到了那個三公子的床前。果真燒傷很嚴重,最糟糕的是由于大量的失血、失液已經出現了冷休克早期的癥狀。面色蒼白,皮膚濕冷,脈細數•••
薛藍田眉頭漸漸鎖了起來,這里沒有去甲腎上腺素,沒有多巴胺,各種藥理書上學過的抗休克的藥物通通沒有!中醫里休克屬于「厥證」和「月兌證」的範圍,對了!「小竹,快,先吩咐藥房去煎一副生脈散!」小竹飛快地向藥房跑出。薛藍田拿出隨身帶著的針具,急刺三公子人中,內關幾個穴位,想是受到了刺激,三公子輕輕哼了一聲。薛藍田不斷地調整著進針的方向深淺,頭上漸漸冒出細密汗珠,心中默念著千萬不要發展成DIC。
過了半個對時,小竹飛快地端來一碗濃濃地藥汁。薛藍田單手輕揚,一個瞬剎間三公子身上的針就被收到了針簾中。小竹扶著三公子喝下了藥,病者原本蒼白的面色漸漸緩了過來,那紅衣女子在一旁靜靜看著,原本凝重的眸子漸漸泛起了一絲釋然。
「你們先找人用冬瓜睫汁輕拭患處,再找個人帶我和小竹去藥房配藥。」薛藍田急急說道。
醫館的小廝只是看著那紅衣女子。那女子冷冷看向小廝,「還不快去!一切事宜全听這位公子吩咐!」
那小廝忙帶著薛藍田和小竹去了藥房。「我需要血竭、麝香、冰片、沒藥、紅花、朱砂、兒茶•••」藥房中的師傅忙把薛藍田需要的藥品找出來,均是上乘。尤其是血竭,薛藍田從未見過這麼大塊的。血竭是劍葉龍血樹的樹脂,這一方足有半個瓷盆大。
「好了你們都出去吧。」薛藍田淡淡吩咐道。小廝和管事都迅速退去,空蕩蕩的藥房中只剩下了她和小竹兩個人。
二人把這些藥都碾成了粉末,裝到小瓷瓶中。「小竹,再多裝一瓶,正好給小白他們用。」
「怪不得藍田姐讓他們都出去了,難為你現在還想著他們兩個。」小竹露出了促狹笑容。
「切,這叫不用白不用。」薛藍田好笑地瞪了她一眼。「行了,咱們出去吧。」
到了診室,薛藍田從瓶中拿出七厘藥粉,調了黃酒輕輕幫著三公子送服下去。又取出一些拿著黃酒調好敷在傷口上。那三公子神識漸復疼得渾身一顫,不住申吟。
「這七厘散不能多服久服,每次只能服用七厘。其余的每日外敷便可。薛藍田把瓷瓶遞給了那紅衣女子。「我看這命算是暫時保住了,其余的就靠其他的醫師護理吧。」
那女子眼中終是有了一絲笑意,若春水破冰般慢慢溢到了眼底,「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薛藍田。」眉眼間含了沉沉笑意。那紅衣女子顯然一愣,其余的人听到了這個名字也都怔忪了半晌。沒有想到這個眉目清麗的小小少年竟然就是傳聞中杏林山莊的莊主——杏林醫仙薛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