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下午，冬日的陽光將宮里的亭台樓閣都曬得暖暖的，金色的陽光穿過些橫斜的樹枝落下細細碎碎斑駁的影子。御花園里，萬歷正由李德嬪陪著，打發著下午的時光。
德嬪本來名兒叫李小水，原為鄭貴妃的貼身侍婢，是鄭貴妃從娘家帶至宮里的。鄭氏的父親官至都督同知，在京城里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了。鄭貴妃初入宮時，位在淑嬪，她富心機、善逢迎，為了鞏固自己在後宮的地位，便將自己的貼身侍婢也送予了萬歷。
李德嬪的容貌並不見如何出眾，她雙眉彎彎的，笑起來一雙眼楮也猶似豆角一般，卻是媚中帶甜，十分可愛。雖為北京人氏，但講起話來細聲細氣，把一口京片子說得比吳儂軟語還要柔軟，听來直教人心中犯癢。更為難得的是，她對萬歷、對鄭貴妃永遠是那麼一副低眉順目的樣子。因此，鄭氏得進貴妃之時，萬歷便也封了她做德嬪。
李德嬪靜靜地陪著萬歷，萬歷倒逛得興致頗高，叫了太監將桌椅搬至陽光下，又擺上了幾盒精致的糕點，才攜了李德嬪的手，坐下來沐浴難得的暖陽。
李德嬪卻似有重重心事般，小心翼翼地問了萬歷︰「皇上，鄭貴妃姐姐只恐還在為那事生氣呢？她懷著身孕，皇上看是否晚些去重華宮里瞧瞧？」
萬歷對著陽光，眯著眼楮，頗為享受，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朕已經對她說了，朕是一時興起，她還要怎的？」
李德嬪笑道︰「皇上莫怒，鄭貴妃姐姐也非不明事理，只是有著身子，想事情難免偏執了些。」
萬歷擺了擺手，道︰「不談這個，她要怎樣由著她。」又對李德嬪道︰「小水啊，朕還是喜歡你這溫婉的性子，對著你，朕方覺著沒有絲毫壓力。」
李德嬪也不再言語，偶爾拿一塊糕點喂在萬歷口中，媚眼彎彎如新月一般。
重華宮里，鄭貴妃卻比前些日子精神了許多，前些日子總是貪睡，在榻上躺著，這幾日卻沒了半分睡意。
原來那夜之後不消幾日，鄭貴妃便得知了萬歷私幸堇萱之事。
雖同是侍候鄭貴妃的丫鬟，堇萱卻沒有李小水的運氣。鄭貴妃得知後那是氣不打一處來，病也好似好了不少，火氣騰騰地看著精神十足。
鄭貴妃命太監安己道把堇萱囚在了暗室里，這才前去探听萬歷的口氣。
要知鄭貴妃雖是得寵，但要隨意處置皇帝臨幸過的宮人卻是不敢的，也只有探過了萬歷的口風，或者說得到默許方敢施為。
鄭貴妃一手捧著大肚子，一手由宮婢扶著徐徐行來，徑直去了文淵閣。萬歷正在文淵閣里信手翻書，見太監田義跑了進來，道︰「皇上，鄭貴妃在外求見。」
萬歷將書一擱，皺了皺眉頭，道︰「看來她知道了。罷了，傳吧。」
鄭貴妃方邁著碎步進了閣子，腳下雖絲毫不亂，臉上神情卻是焦灼異常，但見了萬歷，也還記得禮數，恭身道︰「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