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珠,鄭貴妃誕下皇子,眼下風頭正勁,我們可也要去走走台面,恭賀一番?」堇萱這日終于忍不住,主動問了紅珠。
「宮里的人拜高踩低,這些時日,重華宮的門想是都已給踏破了吧。」紅珠笑道︰「不過,你肯定不是抱著那同樣的心思。小妮子,又起什麼主意啦?」
堇萱見被說破,也只得難為情的直道︰「被你看出來了。見她得了皇子,我心里老大不舒服了,憑什麼呀,她那樣兒的人居然也會有這等福氣。」頓了一頓,又道︰「紅珠,你會不會惱我,覺得我變壞了?」
紅珠笑了笑,拉了堇萱的袖子,讓她坐在一方腳凳上︰「不會。她那樣害你,你心中有氣那是人之常情。只是,這一碼事歸一碼事,稚子無辜,我們可不能對無辜之人動了心思,否則與那蛇蠍婦人有何區別。」
堇萱心下不以為然,臉上卻沒半分表現,直道紅珠說得在理。
紅珠顧及堇萱情緒,又溫言道︰「那人有了皇子,勢必驕縱無理更勝往日,不怕沒有得報應的一天。妹子,莫要思慮太多,沒道理為著這事攪了平常興致。」
堇萱淺淺一笑,道︰「那倒是。謝謝姐姐開解,堇萱先回房間了。」
堇萱走得兩步,獨自在薔薇宮的一處水榭旁坐了下來。薔薇宮雖比不得坤寧宮、重華宮這等中宮大殿,有碧湖千頃,楊柳百里,但這小宮里卻也是什麼也不缺,有山有水,有亭有閣,布置也頗為雅致。
堇萱依在水旁,取了頭上帛紗,露出一頭青絲和瓷白臉頰,看著水中的自己怔怔出神。很久以來,堇萱都沒有取下過面紗,哪怕是在清晨對著銅鏡梳妝之時,她也沒有。那塊屈辱丑陋的印記,她想隱藏也想忘記,可是這一刻,她卻想揭開,再看上一看。堇萱伸了蔥白的指尖蘸取池中碧水,不經意間在腳邊青石階上落下兩個名字。待得回過神來,堇萱看見,階上水跡猶自未干,兩個名字依稀可辨。「喲,我竟不自覺地將她們列在了一起。在我心中,她們就真的已無差別了麼?」堇萱心下一驚,暗問自己,鄭氏加害之仇不可不報,可寒霜呢,是否自己也要狠下心來,處心積慮,對其下手。堇萱沒有答案。她自望向池中之水,那水想是受了手指攪動,尚未平靜,水里的影子凌亂了許多。堇萱竟有些認不出那凌亂的自己。
很快,腳步和喧囂打斷了堇萱的沉思。大隊大隊的御林軍披甲執戟,列隊而來。
堇萱圍上面紗,俏依在一株新柳之下。見過來的領隊一聲呵斥︰「禿的婢子,可見有可疑人物?」那領隊生得膀闊腰圓,一口關外口音,堇萱並不十分害怕,但卻煞白了臉,直直搖頭,結結巴巴地連稱「沒有」。領隊聲音如洪︰「若有發現,及時報告,遲了小心腦袋。」說罷揮手,又引著一隊人馬往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