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義看在眼里,如何不急。
他深恐萬歷常宿重華宮,日後將政事全部搬至雲峴館。故而,一貫忠心的他也只得暗暗起了盤算——有因才有果,既是那重華宮先不安分,也就怪不得老奴將皇上引往別的宮去。
再說萬歷經姚黃妙手拿捏,在坤寧宮宿了一宿。那晚真是睡得極好,翌日只覺得神清氣爽,四肢百骸無一不舒服。
萬歷醒來的時候,皇後正倚在斜開的軒窗旁撥弄著一盆翠竹。
皇後服侍了萬歷一夜,此時早已是卸了鳳冠、取了珠翠、洗了脂粉、換了華服。她披著頭發,只著一襲淡白雅致的睡服,俏生生地倚在窗邊。大約是這一晚的伴在君王側讓人雀躍滿足,皇後一貫慘白的臉上多了些嫵媚的粉女敕,恰似兩朵杏花活生生地映出她如小鹿亂撞般的內心。
萬歷精神頭足,心情也佳,乍看此景,不由撫掌贊道︰「皇後,朕瞧著你和那竹兒的翠色一般無二。那翠色,減一分則嫌黃,增一分則嫌黛,正是翠得恰到好處。而你的韻致,減一分則嫌清,增一分則嫌膩,也正是恰到好處啊。」
萬歷這話不假,宮中妃嬪皇後最為年長,但也不到三十,正是一個女子開始展露成熟風情的時候。萬歷看慣了清純玉蘭,乍見盛放玫瑰心里欣喜也屬自然。
按理說宮中任何妃嬪听了萬歷這般贊譽,那都會順著話兒,嬌羞調笑一番。
可皇後,不知是久未侍候聖駕內心實已生分了呢,還是把萬歷的看法看得太重反而不知應對,又或者是念著自己的身份應當簡重不能失了典儀,反正她听了萬歷此言,忙轉身跪下,微笑道︰「皇上繆贊了,臣妾已過了年紀,哪當得起皇上這般贊譽。」頓了一頓,又正色道︰「臣妾不知皇上已醒,尚未梳洗準備,還望皇上恕罪。皇上請稍候,臣妾馬上侍奉您更衣。」
皇後這番話,說得極有分寸。可有時,分寸也就意味著生分。
這點分寸,立刻讓萬歷意識到眼前人是屬于皇帝的尊貴皇後,而不是屬于男人的柔情女子。他再沒心情調笑,默默起身。
著好衣後,萬歷道︰「我這就去了,早膳就不在這里用了。」
皇後微感失望,但也沒有拂逆,恭身說是。
臨出門時,萬歷想起一事,又問道︰「差點忘了,昨晚為朕按摩的那位仙子是何人哪?」
皇後「呃」了一聲,忙道︰「是臣妾尋訪到的一位推拿名手。民間高人多脾氣古怪,她本不願入宮,是臣妾求了多時她才應允。可惜入宮之時,她便講明了只做這推拿功夫,不願見人,臣妾也勉強不得。」
萬歷听罷,微微點頭︰「有意思。不過技藝卻是不假,受用得很。罷了,不見就不見,朕以後常來你這里享受便是。」
皇後大喜,恭身送了萬歷出門。
回過頭來卻是徑直取了盒里的一對白玉鐲兒,交給彤君吩咐道︰「去賞了姚黃、魏紫那兩個丫頭吧。告訴她們,御前小心伺候,別起了其他心思,為本宮留住了皇上,本宮自然不會虧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