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一個很平常的日子,瑾瑜正抱著林君遠坐在窗邊賞雪,林浩白因為城里的混亂幾乎沒有離開過知府的衙門,瑾瑜也已經有幾天沒看見他了,所以她對引發這件事情的元凶很怨念,不過日子總是要過的,她也只有耐心等待。
君遠看著窗外的雪花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說什麼,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讓一旁的瑾瑜和盧氏春芽等人都笑了,正說著君遠著幾個月以來的變化,外面一個丫鬟走了進來,悄悄在春芽的耳邊說了什麼,春芽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走到瑾瑜的身邊。
「少女乃女乃,門上送來了一個帖子,說要您親自去拿,您說怎麼辦?」
瑾瑜挑挑眉,看了一眼春芽,說︰「這是誰的帖子怎麼大架子,告訴門口送帖子的人,要麼把送來的帖子拿走,要麼放下,讓他選一個。」
春芽得了命令後看了一眼送口訊來的丫鬟,那丫鬟低著身子出去傳話去,過不久後帶著一份帖子回來了,遞給瑾瑜。
是一封很普通的帖子,瑾瑜打開一看,里面就兩句話︰臘月二十,平安客棧,恭候大駕,落款寫著周老敬上。
瑾瑜心里詫異了一下,還挺神秘的,她合上帖子,對春芽說︰「叫人去衙門對少爺說,讓少爺今晚回府用飯。」春芽應了,下去找人傳口訊。
晚上林浩白回來後問瑾瑜發生了什麼事,瑾瑜一般不會去衙門找他的,瑾瑜把帖子的事如數告訴了林浩白,還問他是否知道這個叫周老的人。
「周老是蘇州城里有名的富商,大魏一半的茶葉都是來自他家,所以在蘇州乃至全國都很有聲望,怎麼瑾兒你沒听過他嗎?」不跳字。
瑾瑜搖了搖頭,她從來沒關心過這些事,哪里知道,「我不認識他,不過他為什麼要給我下帖子呢,找我有什麼事?」這是她想不通的事,要說他做事還是很低調的吧,她從來都沒上街做過招搖過市的事情,這個有名的富商找她一個官府女眷做什麼?
林浩白放下手里的帖子,抬起碗說︰「既然帖子也特意下到府里了,那你就去一趟也無妨,也許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也說不一定呢,再說你在蘇州開著鋪子,和他們也算得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瑾瑜笑著打了他一下,這是什麼破比喻,居然把自己老婆比作螞蚱,然後也跟著吃飯,不提帖子的事情,當天晚上林浩白在家結結實實的洗了一個澡,然後美美的睡了一覺,這麼多天以來,他都在冰冷的衙門里熬夜,還是家里好啊
然後次日又回到衙門重新辦公,衙門放假的日子在臘月二十三,就是祭灶的那天。
瑾瑜得了那個帖子以後就派人出去查看了一下街上的情況,其實也不是特意去看的,因為他們現在還在外面買每天要用的蔬菜,所以街上的事情一目了然,物價在飛漲,甚至于有好些人商鋪都關門不再出售物品,冬日里取暖的木炭也沒有了。
那些有錢人家還好一些,但是平常普通的百姓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加上連日大雪,街上已經有了很多的乞丐被餓死,只是瑾瑜一直呆在家中,又沒有人跟她說這些悲慘的事情罷了。
知道臘月二十那天,她應邀去平安客棧那天,她坐在轎子里,听見外面有很多的申吟聲,所以掀開了轎簾想看看發生了什麼,沒想到看到是空蕩蕩的街上,一些老人孩子,甚至有年輕的婦女和男子,他們都在街上乞討。
見過了發達社會的文明,這些乞討者讓瑾瑜心里很不好受,尤其是和她外婆一年年紀的老人,和一些瘦小的孩子。
她趕緊放下簾子,不敢再看,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幫助這些人就像是在犯罪一般,她現在能做的就是不去看,就好像不去看就能裝作不知道一般。
來到平安客棧里,里面已經坐滿了人,幾乎都是老人和中年男子,和她一樣的女子只有一個,坐在人們中間,身上衣服的顏色很鮮艷,加上濃艷的裝扮,瑾瑜一看就知道她是做什麼的,一時間竟對在場的人們有了興趣。
客棧里所有人都盯著瑾瑜看,春芽想上前去扶著瑾瑜,被瑾瑜輕輕擋開,示意不用,然後目光向前,挺胸抬頭,沉著的往自己前面的一個位子走去。
首座上的花白頭發的老人也在打量瑾瑜,本以為是管家夫人,趾高氣揚,沒想到倒是個大氣沉著的女子,嗯,不錯,不錯,他在心里贊揚瑾瑜。
「敢問可是林夫人,請這邊坐,我等都是應周老爺子的邀請來商討事情的。」站在周老後方的男子先向瑾瑜說話,打著招呼。
瑾瑜看了他一眼,還給他一個微笑,然後對這位看起來很威嚴的老人家說︰「請問老爺子可是帖子上說的周老爺子?」
周老笑了笑,說︰「正是老朽,林夫人請坐,我們這就開始」然後再不管瑾瑜,而是對下面坐著的人說︰「諸位,多謝諸位給老朽這個面子,今日請大家到此處也是事出有因,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漕運司將我們的漕運費提高了近五層,大家都接受不了,因此請大家來,就是想看看可有什麼好的意見,讓我們能夠度過這個難關。」
有聲望的人說話就是不一般,一開口下面沸沸騰騰的人聲就停下來了,等老爺子說完後才有開始討論,可是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些不靠譜的想法,根本沒有實質性的解決辦法,周老卻像是沒看到一般,老神在在的端坐在位置上,冷眼看著下面的各色人群。
「周老爺子,我們能有什麼好辦法,還不是得要您主持大局,只要您發話,我們都听您的。」除了瑾瑜以外的女子發話了,瑾瑜有趣的看著她,暗想周老爺子若是不回答她,那她就丟人丟到家了。
可是瑾瑜要失望了,因為周老爺子一派和藹的回答了那女人的話,「老朽已經老矣,能有什麼好辦法,只等您們年輕人來想咯,畢竟是朝廷的策令,咱們都得听從,您說是不是啊,林夫人……」
瑾瑜正在看熱鬧,猛一下被點了名,呆滯了一秒後才回答︰「我一個深宅女人,哪里懂得這些,還請您做主吧。」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她能說什麼,要是一不小心被賣了怎麼辦,所以還是推月兌推月兌比較好。
大家听了瑾瑜的話,有的失望,有點不屑,但是那個最先說話的女人卻是眼楮亮亮,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瑾瑜,眼里閃著興趣的光芒。
周老哈哈一笑,說︰「林夫人過謙了,那老朽請可否請教林夫人一個問題?」
「請說。」瑾瑜微笑而又禮貌的回答。
「請問林夫人的鋪子以後要如何做?」周老爺子一下就問出了大家都充滿疑問的話,是啊,這樣的情況,知府夫人會做些什麼呢?
瑾瑜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的回答︰「怎麼做?很簡單啊,關門大吉,反正開著門也沒有東西賣。」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有的說這怎麼行,生意人連生意都不做了,那他們靠什麼營生,有點說要是人人都不開門的話自然買不到東西,反正意見不一,不過他們的眼光都紛紛看著瑾瑜,希望她能解答一下。
「買不到東西可以去別的地方買,若是嫌遠那就干脆搬到那里去,總不能別的地方也需要漕運來幫著運貨吧。「這話說得雖然簡單,但是里面含的東西卻一點也不簡單,有的人已經听出來了,但是有的人卻還在質疑。
「若是按照林夫人這樣的說法,那蘇州不是早晚變成一座孤城?也不到時候林大人還做不做得成這蘇州的知府?」有的人在下面半調笑的說。
這樣跟知府夫人說話明顯是不禮貌的,但是瑾瑜一點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說︰「這不是正好嗎?我還整天抱怨我家大人每日都要去衙門,若是閑賦在家,也不錯。」
明顯是在玩笑的,大家都不相信瑾瑜會這般大方,從四品的知府說不要就不要,但是瑾瑜說的話卻是應該好好反思一番,若是他們人人都關門,百姓沒地上買必需品,那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發生民變,一個則是舉家遷徙,前者引起的結果定是皇帝不願意看到的,後者會讓蘇州由一個繁榮的城市變成一個空城,同樣也是皇帝不願意看到的。
總之一句話,朝廷是不會放任著他們不管的,只要他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爭取到自己的利益,然後紛紛開始思索自己家的庫存和以後該怎麼辦。
周老爺子看著眾人的表情,笑了笑,然後站起來說︰「既然林夫人已經給了大家方法,那就先按這個法子辦吧,快過年了,有什麼事等過了年以後再說,反正現在河道已經凍上了,急也不是辦法,今日就到這里,大家先回去吧。」
這就算定下了?瑾瑜有些傻眼,看著一個個離開客棧,瑾瑜猛然想起剛才周老說什麼,林夫人給的法子,這個老狐狸,居然一句話就把她拉下了水,心里微微有些惱自己,不是說多說多錯的嘛,還這樣不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