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你若死了,可想過我要如何?」
英若卻像是沒有听到後面的低語一般又低頭看向炎天雪,只有略微僵硬的後背透露了什麼,接著就見她目光一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說得對,如果師父還不殺我,我也不想再這麼下去了,我不想在證明一次自己卑微的根本不值得他動手。或許我真的可以不必殺她。彥遠,你說若我穿上粉衣會不會比她好看?」接著在張彥遠還沒有做出反應之時就立刻雙手反握住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左月復。鮮血四溢,頓時染紅了那一襲黃衣。
「若兒」張彥遠驚呼著上前扶住她,被英若拒絕了。張彥遠卻不肯松手,發了瘋一般去點英若身上的穴道,希望能止住不停溢出的鮮血。可是連他自己都慌了,所做的根本就沒有一點作用。
英若的臉色已經漸漸泛白,本想推開張彥遠,奈何對方用力過大,根本沒那個力氣,慢慢說道︰「沒用的,你我都是殺手,難道還不清楚哪個部位能讓人必死無疑?只是沒想到啊,在影里學到的居然有一日會用到自己的身上。」最後一句里滿是自嘲,說完英若還笑了笑。靜靜看向抓著自己的張彥遠漸漸變成絕望的眼楮,到最後張彥遠只能無力地放開她,眼楮失了焦距,卻又那般明顯的不甘。
英若只是跪在炎天雪的面前,慢慢解開炎天雪粉色的外衣接著又費力的去解自己的腰帶,將兩人身上的衣服對調。每一個動作都格外緩慢,而順著衣裳留下的腥紅已經在地上綻開一朵妖異的花。最後,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英若就這麼倒在了炎天雪的身邊。
張彥遠像是才回過神來一般發瘋似地跑上前抱住她︰「若兒若兒為什麼」喊聲響徹天地,像是野獸的悲鳴。
「你說得對,」英若早已經面無血色,卻還是勾起嘴角,「我不想再重復這十年來的所有,殺人,任務,我真的好累了,可是師父就是完全蔑視我,這一次,他一定不會了。他一定以為我是炎天雪,一定會為我傷心的……咳咳……」
「不要」張彥遠伸手去擦英若嘴角溢出的血,可是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干淨,「若兒」
「彥遠,幫我做最後一件事好不好,」英若的聲音漸漸變得虛弱起來,伸手撫上張彥遠的臉頰,「帶炎天雪離開,我要她好好活下去,我要她永遠頂著我的名字活下去,這輩子都不要讓他們再見。這樣師父就只會為我一個人傷心,會陪著我一輩子了……」
「我不會答應絕對不會」張彥遠只是搖頭,眼楮里已經有了淚光,死死地將英若抱在懷中,就是不肯放手。
「咳咳……彥遠,你會的。一定……」話未說完英若的手就垂了下去,男子渾身一僵,卻抱的更緊,使勁地搖晃著已經沒有意識的女子,叫著她的名字,好像這樣英若就能醒來一樣。
炎天雪站在一邊,沒有想到英若居然選擇了這樣的結局,居然寧願選擇與自己交換身份死去,也要讓張良記住她一輩子。只是人若真的死了,就算張良記得又如何?自己也什麼都不知道了,在死前都要這樣自欺欺人,炎天雪只覺得她很可悲。本來應該覺得輕松的,她從今以後就少了一個仇人,可是心里卻不知道是什麼感覺。而眼前的男子,反而更讓炎天雪覺得難過,那麼強烈的悲傷,那般無助的哭泣,她沒想到殺手也會哭,他們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可是張彥遠還是哭了,低聲的嗚咽,宛如困獸的悲鳴。
也不知過了多久,知道天空開始下起小雨,像是听到什麼,張彥遠這才放下英若緩緩站起身來,看著英若輕輕一笑︰「你說得對,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一定會做。」可是語氣卻是那般的無奈。說完後就將躺在一邊的炎天雪抱了起來,轉身就欲上馬,冷不防卻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撲了過來。
接著炎天雪的眼前開始搖晃,接著所有的東西像是都被混在一起,接著又回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這就是她所記得的事情。如今才明白原來那白影就是阿索。如今她是落到張彥遠手上了,不過對方是一定不會傷害她的,這點可以確定。所以炎天雪暫時也沒有想要逃走的打算。畢竟自己的傷還重,而且這是張彥遠答應英若的,就一定不會讓她逃走。不如省些力氣好好養傷。
只是……張良在看到她死在他的面前會是什麼表情呢?一如既往清淺的笑?或者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傷心?他知道那是英若而不是她麼?
還沒想出個結果炎天雪就沉沉睡去了。畢竟失血過多,哪里還有力氣多想。
再次醒來之時,外面似乎已經天黑了,屋里也沒有點燈,頗為費力地撐起身,又觸動了傷口,痛得差點叫出聲,可還是覺得餓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就算再強壯的身體,會餓那也是本能反應。想下榻,如今可沒想過要指望張彥遠,畢竟自己算是間接害死了英若吧?他能不殺她都還是多虧了英若死前的話呢。
緩緩走了一步,傷口似乎裂開了,溫熱的血液登時又染紅了衣裳,這才注意到自己還穿著英若的衣服,卻沒那個力氣理會,可劇烈的疼痛還是讓炎天雪不得不靠在榻邊喘氣,如今居然連走一步都痛得要死。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接著就見張彥遠拿著燈冷冷地看向她,另一只手還端著一碗。腳邊,是不知什麼時候跑出去的阿索。
「吃。」張彥遠走上前將碗遞給炎天雪,干淨利落地丟下一個字本想離開,卻似乎注意到炎天雪的左月復,又道,「藥在枕邊,自己用。」
炎天雪只能接過來,一碗白粥,不過如今餓了什麼都是美味,卻又不敢吃得太快,只能小口小口喝著,見阿索跑到自己身邊,估計是這小狐狸見自己醒了才跑出去找張彥遠的吧?笑了笑,好歹現在還有阿索陪著自己不是?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要好。
日子就這麼過去,一月後,炎天雪的傷口已經基本愈合,起碼下榻走走是沒有什麼大礙了,但始終沒有走出過這個屋子里,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處哪里,每次只要走到門邊,張彥遠就會立刻出現,逼得她不得不回榻上坐著。顯然是不給她任何可以逃月兌的機會。
可這樣子也不是辦法吧?屋子里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就只有阿索了。不過病人也有休息的權利,炎天雪並不急著離開,反正在這里有吃有喝,雖然不是錦衣玉食,但米蟲是當定了。
而且這一月以來兩人每日說的話絕對不會超過三句,對這點炎天雪倒也不覺得奇怪,如今兩人的關系著奇怪,所以這麼久阿索就直接充當了兩人的傳話筒,跑進跑出的倒也沒有一點怨言。當然能不能說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可是再怎麼願意當米蟲,被禁錮心里總是會覺得別扭的,受傷的時候還不覺得,能自由行動了就格外想知道自己究竟處在什麼地方。可是幾次走到門邊都只能看到外面一個普通的農家院子,要找出點什麼有指向性的地方還真不容易。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今日炎天雪又一次走到門邊向外探頭,張彥遠就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冷冷地說道,說著就強行抓著炎天雪的手臂又拉回到屋子里。
「我就是去外面走走,又不會逃跑,病人就是需要多曬曬太陽才能有助于傷口的愈合的,你不讓我出去,要是我掛了,英若也不會答應的」在提到英若的時候就見到張彥遠臉色一白,立刻將她推到榻上。
「你閉嘴」冰冷的話語已經帶著一層薄薄的怒氣,張彥遠的憤怒已經明顯起來,只是還能看出他在勉強壓著,否則在炎天雪說出那句話的同時他就會立刻動手殺了她。
炎天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說誰都不該說英若的名字,可是要她安安分分地在這屋子里住上一輩子說什麼都做不到。何況如今她也只不過是要求出這個屋子,還沒想著要逃呢英若的的確確是死了,可那又如何?難道她還要覺得對不起她麼?說到底對方救了她也不過是要她和張良永遠不能再見,她再偉大也不會傻到還要因為這一點感激他們吧。
「你不過是害怕面對她已經死了,英若死了就是死了,你就算真的把我困在這里一輩子她也不可能醒。」
「你閉嘴,不要說話」張彥遠一步走上前來試圖捂住炎天雪的嘴,提到英若他就已經瀕臨瘋狂了,如今炎天雪一字一句都是試圖將他逼向絕望而已,他竟然連點穴也忘記了,只用著最直接的方法阻止炎天雪繼續說下去。
可是炎天雪哪里肯停住?張彥遠越是不要她說,她就越是堅持︰「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日守在外面,卻又不跟我說話就是想當英若還活著,我就是要告訴你,我不是她,你的英若死了,她連死都不肯留在你的身邊」她知道自己所說的話無異于正用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刺進張彥遠的心中。她知道張彥遠心中怎麼想的,偶爾兩人對視之時她都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所以他不讓她說話,這樣就好像英若還在一樣。
「我讓你閉嘴」張彥遠的眼楮里帶著熊熊的火焰,就像想要將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東西都燃燒殆盡一樣,見這樣都不能阻止炎天雪的話,直接將她壓倒了木榻之上,雙手緊緊捂著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