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雪站在榻邊卻又不敢哭出聲,怕引得阿林更加傷心,只能一個勁地抹眼淚,忽然感覺到一個冰冷的東西拍了拍自己的手。抬起頭,只見阿林勉強笑了笑,十分虛弱地說道︰「天雪你沒事就好,就好。」可才說完自己的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林姐姐,你別說了」炎天雪邊哭邊去給阿林擦眼淚,在這個時候阿林都沒有一點責怪她的意思,炎天雪更是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最後兩個人哭成一團。
「阿林。」門口突然傳來聲音,像是沖忙趕來的,語氣有些不穩。
炎天雪轉頭看去,淚眼朦朧間看出是名頗為英氣的陌生男子,眉宇間卻透著焦急。
「楮墨?」身邊傳來阿林的尖叫聲,拼命掙扎著坐起來︰「滾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你現在你滿意了,你報了仇了,連我唯一的希望都拿走了,你滾」
那男子不但不走反而上前來,將阿林死死抱入懷里,任由阿林死命地捶打都不放開。阿林漸漸停止了哭泣,揚起頭看向男子︰「夠了。我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你騙了,夠了?」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冷漠。
男子仍舊不肯放手,反而越抱越緊︰「你愛我也好,恨我也罷,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手。」
炎天雪見這情況,對于那男子的身份也猜到了幾分,于是退到了門外將門合上。她明白在失去所有的時候自己最希望的是所愛的人陪在身邊,阿林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那男子的陪伴。只是走出來自己仍舊不停流著淚,她只知道這都是被她連累的,到最後干脆蹲到地上哭了起來,她就是個掃把星。
「事到如今,哭也沒有用了。」頭上突然傳來略顯低沉的聲音,這聲音炎天雪今日听過一遍,當然不會忘記,抬起頭望著自己面前的男子。
對方背對著她,一襲墨色華服,上面繡著蒼山流水,栩栩如生,更襯出他身上那股不染世俗的飄逸之氣,雖只能見到個背影,但也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炎天雪站起身,也沒有說話,她並不願意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哭,只是側過頭擦了擦臉上的淚。
「炎姑娘可有興趣入天工坊?」
「什麼?」炎天雪一愣,沒有想到天工坊坊主居然會突然問出這麼個問題。
「坊里的人自然由坊里保護,炎姑娘若是不願再理會那些是非恩怨,入了坊就沒人能動你,大可遠離這些事,只是你若入了坊,同樣的,從今以後除了天工坊的人,你也再不能見外人,即使遇到也要當做不識。」
炎天雪抬起頭看著坊主的背影,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出要她入坊,但也很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來。不可否認的,她真的是恨透這些是非了,明明她不是英若,她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可偏偏所有事都要把她卷入其中,不得安寧,甚至這一次,她還連累了阿林,可是……不見外人?同自己以前遇到的所有人都形同陌路?
沉默了一會兒,風起了,似乎听見玉器踫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謝謝坊主好意,我……有些人我還是舍不得再也不見。」炎天雪垂下腦袋,隱約間似乎听到一聲嘆氣。她也知道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其實很多時候明明可以選擇遠離是非的,只是放不下,舍不得,所以她心甘情願被卷入是非中,因為相比這些麻煩,那些人對她來說更重要。
「可是坊主你能再收留林姐姐嗎?。」這一次,她不要再連累任何人了,一定要一個人離開,在這之前,要確保阿林不會再被項羽或者影王任何一邊糾纏。
「不必了,阿林已不是坊里的人,楮墨剛才說過要帶她一起離開。」
「可他曾經……」
「不必擔心,當初彭城有難,楮墨身為楚將也是怕阿林知道真相後不願離他而去才會有如此說辭,月兌險後就立刻趕來了,如今……真假在下還分得清楚的,阿林還是隨他離開最好。」
這樣也好,炎天雪點點頭,她如今也只希望林姐姐可以幸福,既然坊主都說那人沒有說假話,她也願意相信那人是真的,真的只是為了阿林好而已。那麼,只要他在阿林身邊,那些傷痛總有一日是可以放下的。
「那林姐姐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坊主兀地嘆了口氣,道︰「即是如此,在下只有一句,望炎姑娘要看清周圍的人,莫受蒙騙。」說完後就邁開步子,又听得一陣清脆的聲響。
炎天雪順著聲音好奇地看起,這才發現原來是對方腰間配有的兩塊羊脂白玉相互踫撞之下發出的聲音。原本並未在意,只是在掃了一眼那兩塊玉後就移開視線,卻又覺得不對,又仔細看去。看清其中一塊之後,炎天雪心里一驚,立刻出聲想喊住對方,可才一開口,再看前面,早已經沒了人影。
不會看錯的,絕對不會錯,那塊玉正與當初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塊一模一樣,溫潤通透,毫無瑕疵。這玉當初她被誤認為殺害韓成被關在柴房之時一氣之下就丟了,後來本再回去找過卻已經不見,當時倒也有些後悔,只是之後接二連三發生了那麼多,她也沒有時間再去計較,如今這塊玉居然會出現在天工坊主的腰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跑到門口,卻見到黑衣少年已經坐上馬車,正準備離開,見炎天雪走出來,對她笑笑道︰「這里是天工坊一個分號,炎姑娘安心住下,主人要先離開了。」
「等,等等……」炎天雪想喊住他們,可聲音已經被馬蹄聲淹沒了,甚至連追上的時間都不給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八駒馬車絕塵而去。此時即使再追也來不及了。泄了氣,炎天雪低著頭返回店鋪里。
雖然是天工坊的分號,但看老板也不過是個普通商人,始終還是擔心影衛再次找來,若是到時候又給他們帶來麻煩,總不可能這麼巧又遇到天工坊主巡視來救她吧?如今阿林身子也經不起折騰了,炎天雪就這麼站在屋外等著。
不一會兒,楮墨走了出來,眼楮也微微泛紅,容貌倒也俊朗,看起來似乎是個很有責任心的穩重的男子。
炎天雪彎下腰鞠躬鄭重地說道︰「對不起。」她害了林姐姐的孩子,也同樣害了他的孩子。始終是自己對不起他們。而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道歉。
「阿林並未怪你,錯的是我……」男子自嘲性地笑笑,眼里卻盡是辛酸,似乎忽然就蒼老了許多,見炎天雪還是低著頭,又道,「姑娘莫要自責了,阿林已經睡著了,日後我定不會再讓她受此痛苦。」
炎天雪搖搖頭,眼眶又熱了起來,忍住淚告訴楮墨自己想要離開。
「既然如此,姑娘路上小心,」楮墨也不多做挽留,吩咐一直守在門外的下人了幾句,就從袖子里拿出個荷包,「這些就當給姑娘做盤纏吧。」
炎天雪接過,感激地笑笑,這個時候若是推辭就實在是虛偽了,她的包袱早在逃命的時候就已經不知去向,如今身無分文,這無疑是雪中送炭。同時那下人也牽著匹馬走了過來。
「林姐姐的事都是我的錯,若是以後有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幫,替我告訴林姐姐一句︰對不起。告辭了。」說完後又看了屋內一眼就策馬離開,如今她恨透了自己這個英若的身份,這次去找張良,也一定要把英若找出來,她要換回自己的身份,否則就永遠不要想安寧。
才出了小鎮,炎天雪就感覺到不對,如今明明是大白天,卻听不到一點蟲鳴鳥叫,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她和馬也一樣。隱隱感覺有人跟在身後,可幾次回頭卻沒不見人影,不自覺地加快了策馬速度,可才跑出幾米,馬兒卻突然摔了下去,炎天雪立刻運氣翻身跳下馬背,這才勉強站穩,卻見馬兒的腿上中了一箭,掙扎幾下竟然就沒了反應。
怕是影王的人又追來了,炎天雪也顧不得去查看馬的情況,想要往一邊的樹林里躲去,好歹有個遮蔽,也方便自己躲藏,可眼前已經出現了幾個人。
如今要逃已經是來不及了,不過在看清來人的臉後,炎天雪也忘記了要逃。
「父王?」
「若兒,為父可尋你尋得好苦啊」
怎麼都沒有想到出現的人會是一身戎裝的英布,而他的右手上正握著弓箭,證明了剛才那一箭確實是出自他的手。不同于以往關切的模樣,這次英布看炎天雪的目光冷冷的,不帶一點感情。就連那句話,也讓人背後發涼。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抓起來。」手一揮。
接著英布身後的人就一起走了過來,用粗繩將本能地想要反抗的炎天雪綁住,雙手被綁到背後,炎天雪掙月兌不了,看著英布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在她的印象里,英布一直都是一位慈父,以往對她都是關心且寵溺的,總是希望彌補以前的過失,可這一次,他看她像是一個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