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為難之際,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卻又很快的放開了,仿佛是怕自己那雙手會弄髒了她的衣服。
炎天雪低頭看去,忍不住皺了皺眉,倒不是因為對方扯了她的衣角,只是對方那樣子著實讓她覺得可憐。就像是有光就會有影一般,再富庶的地方也會有人無家可歸。眼前正是兩個衣衫破爛的小孩子,就連臉也因為沾滿了灰塵早已辨不出本來的容貌,只有那兩雙漆黑的眼楮里透著靈氣,明亮而純粹,帶著孩子特有的天真,但又能看到一點害怕。忽然就覺得自己比起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來說已經幸運太多了,畢竟從小到大,即使是來到這個陌生世界的時候,自己也從來沒有受過吃不飽穿不暖的苦。
兩個小孩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牽著手頗為可憐地看著她。炎天雪蹲了下去,讓自己能與他們平視,兩個孩子都很很瘦,顴骨特別明顯,眼楮也顯得格外的大,沒有被灰塵弄髒的肌膚呈現出蠟黃色,顯示著這兩個孩子可能幾天都沒有吃上一頓飽飯了,嘴唇干裂,如此可憐的模樣讓炎天雪不由地放柔了聲音問道︰「找我有事嗎?。」怕自己稍微大聲點都會嚇到他們。
個子稍微高些的男孩上前一步,猶豫了一下,才像是下定了決心後問道︰「姐姐,能給我們點吃的嗎?我們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妹妹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炎天雪嘆了口氣,想來在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活下來確實不易,何況還是兩個什麼都不能做的小孩子。
見炎天雪沉默,男孩怕她拒絕,連忙繼續說道︰「等我以後有了出息一定會報答你的。」
看著他急切的說出報答的話,炎天雪不禁莞爾,看這樣子大概也是已經被許多人拒絕過了才會這麼說的吧?沒想到一個小孩子都知道有恩必報的話,忍不住逗他︰「那你以後打算怎麼報答我呢?」
大概是沒有想到炎天雪會有此一問,哥哥皺眉很認真地思考起來,好一會兒才漲紅了臉說道︰「要是姐姐一直沒嫁出去,以後我長大了就娶你。」說的異常堅決,像是怕炎天雪不相信還挺起胸膛努力顯得很認真的樣子。
炎天雪一愣,有些失笑地小聲嘀咕著︰「我就這麼愁嫁嗎?等你長大我要是還沒有嫁出去,估計那時不是沒人娶我,而是我出家了」居然連一個剛認識的小男孩都認為自己愁嫁?
哥哥低下頭,有些結巴地說著︰「不,不是的,我是看姐姐穿著紅衣,就和新娘子一樣,但是又好像不太開心,以為……」後面的話說不出了,顯得非常無所適從。
炎天雪笑了笑,只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居然就這麼會察言觀色,若有機會說不定還真能有些作為,拍拍他的腦袋說道︰「逗你玩的,這些拿去吧。」說著就拿出些銀子遞給小男孩,卻又注意到小女孩躲在哥哥身後,怯怯地看著炎天雪手里的衣服,眼中有些渴望,但雙手竟微微有些發抖。
炎天雪又是一笑,直接將換下的衣裳也一並遞了過去︰「這衣服我也不穿了,質量還算不錯啦,你們要是冷了,還可以當被子蓋蓋。」用來做好事,也許也算不錯。
小男孩接過錢和衣服,學著男子那樣彎腰作揖,然後說道︰「謝謝姐姐,我的名字是袁盎,姐姐要記住了哦,將來我有了出息,一定會報答你的。」說著便拉著妹妹跑開了。
炎天雪看著兩個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站起來自言自語道︰「袁盎,好熟悉的名字,哪里听過?」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也就沒再多想,往回走去。
接下來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清閑起來,真可謂是睡覺睡到自然醒,當然,沒有錢給自己數到手抽筋的。若是起早了,一般能見到老人在院子里澆花,若晚了,通常就已經去了樓里打坐。老人的生活日日如此,竟也不嫌悶。一開始時,偶爾來了興趣,就讓炎天雪陪著下下圍棋,可惜她對于棋類,她最擅長的也只有五子棋而已,所以但每次都以炎天雪的慘敗告終,下了兩三次後,也不再叫她,干脆自己左手和右手下。
眼見著一個月近了,黃石老人卻對那羽靈花只字未提,對方畢竟是長者,炎天雪也不好催促,每每看著老人不慌不忙的樣子,倒讓她誤會自己會在這里住一輩子了。
「炎姑娘。」綠意對站在欄桿邊的炎天雪行禮到。
「又送來了?」炎天雪轉過身看向綠衣少年,果然見到對方手里拿著兩卷竹簡,一份封有泥印,另一份到頗為干脆,什麼都沒有,伸手接過,「兩份?」
「還有陳大人的書信。」綠意答完也不再打擾,退到一邊。
炎天雪這才低頭將手上的竹簡上的泥印打開,里面寫著這三日漢軍楚軍的動向,深吸一口氣。搬來這里後炎天雪就得知每過三日就會有人將各地的局勢記錄下密封好後送來給黃石老人。第一次遇到老人看書簡,炎天雪就報以了極大的興趣,老人見她這樣就吩咐綠意,這竹簡可先給她看看,若有什麼重大的事,由她復述即可。這以後綠意倒真的每次先送與她看。
炎天雪一向對國家大事沒有太多興趣,爭奪天下這種麻煩事她也沒那個腦子去想。只是在百無聊奈之下,這也是唯一能引起她興趣的事情了,畢竟天下事嘛,雖然她是沒什麼影響力的,但起碼不會與社會月兌節,免得等她下了山才知道世上已千年呢。不過事到如今才明白張良的眼線分布的究竟有多廣,就連楚軍那方的許多事情也記錄的一清二楚。
認認真真將上面的內容看完後這才打開沒有泥印的那一份粗略掃了幾眼,有些失笑,隨即合上了,這份自然就是陳平的書信,倒不是她有心敷衍,而是除了前幾次仔仔細細看了陳平的信後發現其實每封信的內容都沒什麼差別,無外乎是一些要她當米蟲之際不要忘記減肥,每日睡覺前記得想想他的話。
正欲將書簡收好,就見老人打坐完畢走了出來,見炎天雪手上的東西問道︰「近日可有什麼大事?」
「沒什麼重要的,只是漢王突然給韓信、彭越都封了土地。」
老人點點頭沒說話。
「不過漢王肯定不會沒事就隨便封賞人吧?恐怕是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炎天雪很肯定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子房此計甚好,韓、彭兩人一直不肯出兵,如此倒確實能讓他們心甘情願。」捋了捋白胡須,老人眼角帶了點笑意。
「是要出兵對付楚軍嗎?楚漢剛剛約定二分天下,如今出兵楚軍一定沒有防備的。」炎天雪想想又問道,在老人面前也沒有什麼可忌諱的,想到什麼就直接說了出來,當然來自未來的她知道日後統一天下的只有劉邦一人,也猜到漢軍必定不會忍耐太久了。
「丫頭果然聰明,如今局勢緊迫,漢王憑借的便是一個‘快’字,若韓、彭不肯引兵來會,待項王回了江東,這仗還得打下去。」老人點頭贊許。
炎天雪笑了笑,關于她的來歷從未告訴過老人,如今強于別人的不過是知道個結局而已,只是跟在老人身邊,偶爾能從他那里听得一些對于局勢的分析,耳濡目染之下,偶爾也能猜到些執政者的想法,興許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確實也是有所成長的。
「陳平的?」老人見還有另一份竹簡,「倒也是個有心人。」
「還不是那些無聊的話,我先拿進屋了。」炎天雪笑笑,兩份竹簡她都好好放在屋子里。陳平的信確實沒什麼特別的意義,若是在太平日子,炎天雪看完後一定眼楮都不眨地就往火里扔,只是如今局勢如此緊張,楚漢之爭似乎就快要到最後了,陳平的信重要的是它本身,而不是里面的內容了。
「讓綠意拿進去,丫頭,你跟我來。」
看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炎天雪連忙跟了上去,兩人又一次來到了那棵老人、浮夢和張良一起種下的榕樹旁。
「丫頭,明日就是滿一月了。」
炎天雪點頭,並不打斷。
「雲夢山之行你可想好了,若是後悔,在這里住下去也可以。」
「先生應該知道我的個性的。」
「雲夢山位于太行山東麓,山上氣象萬千,你一女子去實在危險重重,只是天意如此,若真尋不到也不用勉強,你此去變數太多,老夫也沒有什麼能幫上的,唯有予你一味藥,若再危機之時興許還能保命,」說完後,老人拿出一個小瓶,「這藥吃下可暫護心脈不受損,但僅有一個時辰,若是過了依舊未能得救,便是回天乏術了。」
炎天雪小心接下,道謝,有些猶豫地開口︰「先生可不可以不要讓……」
「放心,老夫自有辦法拖延一段時間不讓子房知道。」
「這就是先生說的天意嗎?。」所謂天意,難道本就是要她獨自去,或者說早就知道她一定會去?
老人笑得高深莫測,炎天雪知道他是不打算說了,其實于她並無什麼不同,她的決定本就如此,知不知道天意又如何?
「‘流雲’你且牽去吧。」
第二日,炎天雪便踏上了去雲夢山的路。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