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天雪怔住,回想起當初黃石老人告訴她的話。
「羽靈花,葉子形似白色翎羽,生有六瓣,只需取它的一瓣搗成汁方可入藥。」
除了羽靈花,她相信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種植物能有如此奇特的葉子了,可是眼前的花不僅被凍住,更是連一個花骨朵都不曾結,光禿禿的只剩下葉子而已,她的目的是取羽靈花花瓣,可是如今只有葉子的冰花對她來講有什麼意義?
一坐到地上,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大哭一場,之前所有的努力好像一瞬間就全都變得沒有意義,羽靈花不開,她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哭不出來,眼楮越發干澀,擠不出一滴眼淚。可是黃石老人明明說過花開十日,為什麼現在只剩一株冰葉子?
萬分沮喪之時,忽然察覺到身邊小白狐的異樣。側頭看去,發現小白狐正看著他們來時的方向,似乎有什麼東西走了過來。接著一個白色的影子就從黑暗之中緩緩走了出來。炎天雪原本已經做好了戰斗準備,卻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唯一的匕首還嵌在剛才的石壁里,自己根本手無寸鐵,不知道又會冒出個什麼東西,可她也不想就這麼束手就擒。不過在看清之後就舒了口氣。
是另一只白狐。正確的說應該是比普通成年狐狸大出兩倍的白狐。只是從那雙桀驁的眼楮就能看出它和小白狐的關系——不是父子也是母子了。理所當然地認為既然和這狐狸是一家人就應該不會做出傷害他們的事情。
可是在小白狐興沖沖地跑過去的同時,白狐僅用尾巴輕輕一掃,它就連著滾了幾圈被丟出了洞口。只听「轟」的一聲,讓炎天雪這才注意到原來這個房間還是有門的,那個聲音真是石門緩緩關上的聲音,而小白狐已經被隔絕在門外。同一時刻白狐已經對著炎天雪做出了攻擊的姿態。
這是什麼情況?炎天雪一陣愕然,可是面對凶猛的野獸,她就算弄不清情況也是不敢放松的,一開始還覺得奇怪,怎麼就這麼順利走到這里,卻原來最後一關是由眼前的白狐親自看守的。果然這里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來的。
白狐一個猛撲,行動異常矯捷,炎天雪本來運氣是能躲過的,但腳上的傷直接導致了她的行動慢了半拍,而這半拍就成了致命的疏漏,左腳已經被白狐的利爪按在地上。
「 。」
清脆的聲音穿進耳朵里,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炎天雪忍不住叫出聲,卻已經嘶啞的宛若嗚咽。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腿斷了。如此懸殊的力量差距,讓她清楚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殺得了這只狐狸。如今連唯一的門也被關上了,連逃跑都變得不可能。
狐狸爪子一抬,炎天雪就倒著被拉了起來,全身的血液全部涌到腦袋里,暈眩的感覺更加嚴重,接著就被丟了出去,後背狠狠地撞到牆壁上。血氣翻涌,居然咳出了血來。到了這個地步,她根本連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炎天雪用盡力氣靠著雙手想將自己支撐起來,可是白狐哪里肯罷手,又一次撲了過來,這一次是脖子,因為炎天雪的躲避並沒有立即被抓碎,而是壓住了她的胸腔,可也同樣讓她喘不氣起來。
目光漸漸變得渙散,炎天雪知道這一劫怕是真的過不了了,雙手無力地垂下,好久以前也有如此接近死亡的感覺,讓人害怕,卻又不得不面對的感覺。腦子里閃過一個個片段,好的壞的,幸福的難過的,可是心里分明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我不甘心。
自己到了現在究竟還不甘心什麼呢?明明早就想好如果自己真的死了,說不定就能回現代了。可是真的到了死神的面前,卻還是做不到那般豁達。
恍惚間似乎一名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手執玉笛,長發如墨,嘴角帶著溫潤如玉的笑容,就這麼輕易地觸及了她的心底,再也不曾忘懷。
忽然一下子清醒過來,炎天雪用最後一點力氣伸手拿出了懷里的藍色小瓶,費力地取出里面的藥丸吞了下去,一瞬間,痛楚似乎比剛才減少了一點點。終于得到一點緩沖的時間,立刻拉開白狐的爪子,接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爪子就一口咬了下去。真的到了這個地步,誰還管用什麼方法,嘴里立刻傳來一股血腥味。這一咬雖然是無奈之舉,也算是拼盡全力了,所以咬得異常用力,那白狐顯然沒有想到炎天雪還會反抗,爪子手上立刻移開向後跳了一步。
空氣立刻灌滿了整個胸腔,第一次覺得,原來連空氣也是如此的重要。可是依舊站不起來,就這麼躺著,苦笑地想著原來自己最後的反擊也不過如此,嘴里是白狐的血,此時也變得分外苦澀,炎天雪一轉頭,吐了一口血出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正好倒在了那個小木盒旁邊,那口血濺到了木盒之上。一片嫣紅。
良良,我是真的說到做到,今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
外面卻傳來一陣狐鳴,透著點點著急。
白狐看了石門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前爪上的傷口,卻沒有再次攻擊。好一會兒才走到炎天雪的身邊,炎天雪本以為它又要攻擊了,卻根本移動不了,如今她僅剩的力氣也只有閉上眼楮了。吃了藥,只要這白狐不將她撕碎了當晚餐吃,或許她可能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可是預想中的痛苦並沒有傳來,炎天雪奇怪地睜開眼楮,卻發現那白狐就這麼看著自己,一動也不動,石門也已經打開,白色的小球立刻跑了進來跳到炎天雪的面前,嘴里叼著的正是開始留在石壁中的匕首。
「喂,這是你爹還是你母親?好歹幫我求個情吧。」見小白狐將匕首放在她的手邊,本想模模它,卻發現根本抬不起手來,只能說著沒有意義的話,試圖讓死亡的氣氛變得輕松些。並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樣。
小白狐卻根本沒搭理炎天雪,直接跑到木盒邊上。
不是這麼絕情吧?炎天雪一陣失笑,自己都快要死了,這狐狸居然只想著那個木盒?今日才總算領教了什麼叫沒心沒肺。就在木盒被小白狐用嘴打開的同時,大白狐瞬間被一層冰覆蓋了,乍看上去宛若精細的冰雕,再也動不了一下。就在炎天雪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的同時,小白狐已經從里面取出一卷書簡。
炎天雪看了上面的字,緩緩點頭。小白狐又放下書簡跑到已經變成冰雕的狐狸身邊,對著它轉了三圈一陣哀鳴,像是在祭奠一般。
休息了一下,老人的藥果然是有些作用的,力氣很快恢復了一些,炎天雪吸了一口氣,忍住渾身的刺痛將書簡放入木盒,里面還擺著幾卷書簡,全部一起綁在身上,然後拿起匕首,在小白狐的幫助下一點一點挪到羽靈花旁邊。將自己身上的血抹到了羽靈花上面,直到整株花完全被覆蓋的時候便面上的一層冰瞬間融化了,而花也快速地生長起來,一眨眼的功夫一朵六瓣的白花綻開。炎天雪微微一笑,剛才小白狐給她看的書簡上只寫著四個字「以血灌花」。
摘下白色的花,終于。
可就在羽靈花被摘下的一瞬間,從花原本生長的地方開始冰雪全部融化成水向炎天雪涌來。整個房間立刻充滿了水,只余下上方一點點的空氣。
炎天雪在同時把羽靈花一起迅速放入木盒之中,帶著小白狐一起勉強靠著一只腳游到最上方,可水還在不斷上升,顯然過不了多久就會充滿整個房間了,略微思忖之後,炎天雪接著浮力把木盒舉了起來。
「狐狸,要是最後出去了,我還沒醒,這東西你幫我送到山下吧。」這件事一定會引起張良手下的注意,這樣就好了吧?說完,炎天雪將濕淋淋的狐狸一提塞進了木盒子里,可是盒子不夠大,炎天雪又拿出兩卷書簡丟掉後才能面前把木盒關上,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是不是虐待動物了。接著憋了一口氣潛了下去,看向石門,已經被關得死死的。再敲敲周圍的石壁,希望能從聲音辨別出厚度來。
可是原本就沒有力氣,吸的一口氣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看來是沒有時間給她找到最薄的地方了,感覺到木盒里的小白狐動了動,似乎在掙扎。炎天雪也知道必須拼一次了,運氣好她也許能出去,運氣不好,還真就被淹死在里面了。閉上眼楮,試著將體內所有的氣全部運至雙手,對著面前的石壁狠狠地砍了下去。
匕首插了進去,炎天雪終于還是憋不住,吐出一口氣來,最後一秒,靜靜地等待著命運的宣判,匕首沒入的地方似乎裂了一個小口,因為水的作用越來越大,可同時炎天雪也已經堅持不下去,水全部涌入了肺部,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最後一刻,算著自己吃藥的時間,這藥只能保命一個時辰,似乎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半個時辰後,醒與不醒就是她最後的結果了。
沒了驚慌失措,其實原本就是抱著可能會死的心情而來的,原本一致認為自己很怕死,可真到面前了,心里卻是第一次如此的平靜,只是有些遺憾,恐怕是沒辦法將羽靈花親手交到相府了。不過就算有沖擊力,木盒也可以幫小白狐擋下一部分,它應該能把花安然送下山的吧?好像真的不用擔心什麼了。
世界歸于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