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懷疑,這場火災絕不是小打小鬧的只為了讓她趁亂離開,但是真正證實了這是一場牽扯到總司令部和副司令部之間的陰謀時,蘇若還是有點郁郁之感。
劉峰在這兩派相爭之間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同伙?被人當槍使了?還是……原本就安插在副司令部內部的奸細?
她不想知道,但是高琦就托付在劉峰之手,這個事實由不得她不去細想。
如果,劉峰和程明凱是同伙關系,那高琦的處境便危險了
她猛地站起身,劉峰的那棟獨立的小院子……其他人對劉峰不似尋常的尊敬態度……這些小細節如一個個遺落的珍珠一樣被蘇若穿起,她幾乎可以肯定劉峰便是程明凱派去的臥底。
不行,她不能讓把高琦托付給程明凱的人,那不是把自己的弱點親手交給程明凱……想起那個搗毀鮮國核彈發射基地的計劃,蘇若幾乎都可以想象出來程明凱接下來會怎麼做
她猛地開了門,跑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話。
「等我回來。」
王啟追了幾步,但蘇若已經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了,他兀自困惑的撓了撓頭︰「這是怎麼了,神神叨叨的……」
一晚上,從南區奔到中心,從中心奔到南區,饒是已經三階的蘇若也有些吃不消,而且從早上到現在,她還一口飯沒有吃,一口水沒有喝。
目光緊緊的盯著南區的南門,前一秒她還急急忙忙的只想離這兒越遠越好,結果轉瞬間她便要自投羅網。
有了牽掛的人生果然充滿了意外。但是她不後悔,因為知道有同伴的美好,所以付出一些也是值得的。
她雙手撐著膝蓋緩解了一下肺部火辣辣的痛楚,便毅然決然的踏進了南區副司令部。
向北方向的火焰勢不可擋的一路燒向了整個副司令部,這似乎不是一棟樓被點燃,而是許多樓一起被點燃,那些急急忙忙從各處端來水滅火的軍人無疑是杯水車薪,從蘇若身邊跑來跑去的士兵們嘴里傳遞的信息已變成了如此模樣——
「別去啦司令說去訓練場上集合」
「已經救不過來了火勢太旺,沒有高壓水槍根本就不行」
「……」
她不知道高琦在哪里,也不知道劉峰在哪里,但是她知道程明凱不會讓楚副司令這麼容易的就把人召集在一起,讓他東山再起。
于是她沒有猶豫,跟著這些士兵朝訓練場趕了過去。只要找到程明凱……或者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起碼她總算找到了高琦的線索。
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到處都是火光和眾人惶惶的臉,煙塵的味道漂浮在南區的上空,帶來別樣壓抑的味道,蘇若心里著急,卻找不到一個對的方法,只能壓抑著。
過了十來分鐘,蘇若總算跑到了訓練場,此時訓練場上黑壓壓一片已經聚集了不少軍人,談話聲不時響起,但整個場面還算得上是有序,蘇若一邊四處觀望著,一邊找了個隱蔽的小角落,站定。
副司令在最高的台階上急得直冒汗,身邊是黑著一張臉的楚極,蘇若只和這個少年接觸過不算長的一段時間,卻也為他的敏銳觀察力所驚嘆,如今今晚這個到處充滿著陰謀味道的火災,她不信他沒有看出來。
果然便見楚極拉了拉他父親的衣袖,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楚副司令便露出沉思的表情,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沉聲喊道︰「所有人,目標西區別院急速前進」
話音剛落,四周便響起了槍聲,猝不及防之下一大片副司令的兵中了招,在哀嚎中倒下,另一部分很快反應了過來,舉槍反擊著。槍聲陣陣,不斷有人流血倒下,蘇若緊抿著唇,臉色蒼白。
由于站得位置很偏,蘇若還沒有受到波及,可是她雖然觀察了一場精彩的伏擊槍戰,卻沒有找到她所希望找到的線索,她退後了幾步,跑出了訓練場,一邊跑一邊回想著整個副司令部的地圖,食堂、訓練場、宿舍樓、行政樓……一個個地標飛快的在她腦海中閃過,唔?只有這個地標上什麼也沒有標注而且這個樓的位置,正好在訓練場的正前方
如果現在有人站在這個樓上,一定可以完完整整的俯瞰這場戰斗。
戰斗,便一定有指揮官的存在。
蘇若緊抿著唇,換了方向,朝那棟樓疾奔而去。
樓門口,蘇若被人攔住,這不是一般的攔法,而是槍口直接對準了她,沒怎麼猶豫便要開槍射擊。
生死關頭,蘇若大叫︰「叫程明凱出來」邊喊邊捂著頭就地打滾。
還好,這個人知道程明凱,他放下槍,走過來踢了踢蘇若,低聲問道︰「自己人?」
蘇若急劇的喘息,點了點頭。
那人仔仔細細的看了她的樣貌,露出古怪的表情︰「美人計?」
蘇若顧不得他想什麼,喘息著說︰「我有重要的事情,帶我見他」
那人點點頭,下巴朝樓上一揚,「程明凱沒有來,上面是劉峰。」
「謝謝。」蘇若爬起來,一個踉蹌,直朝樓內奔去。
「唔……或者不是美人計?」那人磨著下巴徑自思考著。
一路跌跌撞撞爬上了四樓,推開了唯一的那扇門,便看到正對著訓練場的那扇窗前,站著一個人,一身筆挺軍裝,肩部閃過耀眼的一道光,他轉身驚訝的說︰「蘇若?」
蘇若沒有見過劉峰穿軍裝的樣子,在她的印象中,劉峰一直是那個穿著拖鞋和花褲衩在校園里橫行而過的普通大學生而已。卻原來,每個人都在變,不僅是她,還有他,還有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以蛻變的速度,成長。
「是我。」蘇若沉聲答道,走了幾步,那目光直逼著劉峰,「你和程明凱是什麼關系?」
「唔?」似乎驚訝于她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劉峰挑了挑眉,緩緩的說,「他?不過是總司令的義子而已,頗為不甘心而且頗有野心的義子……你是跟他一起從春市來的?認識他並不奇怪……」
「我是問你和他是什麼關系」蘇若緊逼著劉峰,仰著頭的姿勢卻意外的帶著一股威逼。
劉峰被她緊逼的靠近了窗戶,他干脆不挺那麼直,直接放松了身體靠著窗戶,不甚在意的看著蘇若,干脆的答道︰「上下級關系。」
蘇若心里一沉。
「那麼……對于高琦,程明凱對你下達了什麼命令?」
「控制她。」
蘇若看著劉峰,「那麼,你對我說絕對救她出來,然後遠走高飛之類的話,都是騙我的了?」
劉峰眸色復雜的低頭看著蘇若,像是想從那雙眸子里找出一丁點兒傷心的顏色,可是沒有,那眸色深深,卻沒有流露出一點情緒,他終于失望的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把那失望和痛苦深深的隱藏了起來︰「那麼,蘇若,你答應我在屋子里等我,也是騙我的了?」
蘇若一窒。
她沒有想騙他,只是,不信任而已。
因為猜到了他的身份,于是便不信任他可以為了她拋下這一切。
卻原來,還是做了兩手準備的嗎?只要她乖乖在那里等他,全身心的信任他,他便帶人來與她遠走高飛;若是跑了或者回來找他,便將高琦交予程明凱?
「高琦在哪里?」蘇若一手抓住劉峰的衣領,一股深深的焦慮之情快要把她淹沒,如果劉峰救了高琦,如果高琦還活著,事到如今,她便是走一遭鮮國,又如何?
結果卻接到了出人意料的答案。
劉峰淡淡的撥開她的手,整了整衣領,那最上一顆的風紀扣被她弄得有些松動,他慢條斯理的重新系好,才道︰
「我沒救她。」
「你」蘇若除了這一個字,什麼都說不上來。
「蘇若,印象中你不會對誰這麼上心。」劉峰看她的表情有些奇異,「為了不使你受脅迫,還是讓她自生自滅的好,這對你對我,都好。」
如果高琦死了,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她,她自然是不用去什麼勞什子的鮮國。而劉峰也可以若無其事的告訴程明凱,死了,沒來得及救。畢竟對比這麼一個可以顛覆副司令部的行動來說,救高琦真的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所以這樣,便就可以推卸責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你把每一步都計劃的萬無一失嗎……」蘇若喃喃道,忽然她驚醒了一般,朝劉峰大吼道︰「高琦在哪里?」
就算是全部的副司令部都被點燃,也總有一棟會有疏漏吧,就算是沒有疏漏,高琦也總會逃出來的吧……但願這一切,還都來得及……
「宿舍樓炮樓A座。」簡潔的吐出一串地址,便看到蘇若瘋了一般沖了出去,劉峰雙手插兜,沉默著目送蘇若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
而他的身後,槍聲漸稀,遙遠的天際,微微泛出了一點紅,那是日出的色澤,瑰麗之前的顏色。
這一夜,終于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