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悠悠尊老娘之命,背著背簍出門打豬草,現在這個季節,大人們都忙著秋收,家里養有牲畜的,大多是悠悠這種半大孩子負責喂養,她從後門出,直接走上通向後山的小路,一邊吭哧吭哧的爬山,一邊留意周圍是否有適合喂養牲畜的野草。
悠悠所在的小村名叫雲家溝,附近幾個山頭都屬于本村,全村有一百來戶人家,其中一半都姓雲。他們大多居住在靠近山腳的山窩里,悠悠家的房屋正好就在懸崖的正下方。
此處地形為丘陵地帶,這里的山有些特別,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兩層蛋糕,被調皮的小孩在正中畫了一條波浪線,然後照此線將蛋糕從中切開,結果便是︰
山頂較平坦,與山溝分界處是垂直的懸崖,往下二十丈左右到半山腰,此處有一段較平坦的地帶;再往下又是二十丈左右的懸崖,然後是十丈左右的斜坡,其次才是類似悠悠家的房屋所在地;再往下就是村人的土地和農田了。
這種地形對普通人來說便是開門見山、出門爬山、回家下山,要麼上山、要麼下山,到處都是山!
她爬到半山腰,到一處經常休息的大石上坐下,對著遠方連綿不絕的層層小山嘆息「唉,我要是成仙了就好了,至少不用再這麼爬山了吧!」
從她休息的這塊大石開始,往上、便有許多完整的巨石,小的十來平方,大的百來平方,巨石形狀各異,橫的、豎的、相互堆疊的、棚立成門的。山路旁一塊圓滑的巨石上雕刻著幾幅神像,最右邊的是土地神、左邊是山神、正中是一條盤臥的青龍,神像琢石而雕,凹陷入巨石內,一般是淋不到雨的,周圍也沒有建築的痕跡。
雕琢石像的年代沒人知道,據說可能有上萬年了。神像經常年風化,已有些模糊,只能看出大致輪廓,而每幅神像旁都有一段像蚯蚓爬過似的彎彎扭扭的文字。
山神和龍神的雕像形態有些猙獰,不過對于生于斯長于斯、天天在它們面前打轉的悠悠來說早不覺得可怕、反而覺得親切。每次路過,她都會上前拜上一拜,所求必有一句話︰保佑我成仙!
今天的悠悠有任務在身,抓緊時間打好豬草,照例拜過神像,仔細查看周圍,確認無人後便將背簍藏到神像巨石後的一個小洞穴中。這個洞穴是以前她跟小伙伴捉迷藏時發現的,洞口有一大叢閻王刺,一般人不敢靠近,所以很安全,現在這里已成了她專屬的秘密基地。
處理好後,她繼續往上爬,因為今天她要去神龍觀找禿頂老道詢問消息,而那神龍觀就在山頂上。
越接近山頂,山路便越寬敞,原本只能容一人單獨行走的山路,到山頂時已成為能並行七八人的寬闊大道,可惜鋪路的石板因年代久遠已變得零碎殘缺、坑坑窪窪,路旁的幾根石柱也歪歪倒倒、有的只剩半截、或者干脆消失不見,很是破落!
听禿頂老道說,這里很久以前曾是神龍派的山門。
神龍派,多麼雄壯威嚴、多麼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可看看這個破落的山門,實在是畏不起來,反而想笑,每次到這里,她心里便會嘀咕「禿頂老道肯定又是吹牛,能叫神龍派的宗門怎麼可能這麼破落?」
前行幾十丈,就是神龍觀的正門了。神龍觀不大,佔地只有十來畝的樣子,觀門照樣破落,跟前面所謂的「山門」有得一拼。
她伸出一根手指,試探著推推搖搖欲墜的觀門,生怕它一不留神掉下來砸中自己。要知道上次她可是親眼看見小陽子被觀門壓成肉餅狀的勒!
觀門沒掉,她快速閃了進去,站在院中對著後堂大喊「老道長、小陽子、在哪里啊?我是悠悠,快出來啊!」。
不能怪她沒禮貌,這個神龍觀里就倆人,一個老道士,一個小道士。
老道士名龍虛子,老臉皺得像樹皮,勉強算得上「慈眉善目」吧!最明顯的是他頭頂正中禿了一塊,悠悠覺得龍虛子這個名字比較酷,不適合老道,所以每次她嘴上叫著老道長,心里卻總要補上一句︰‘禿頂老道’。
小道士名龍午陽,是老道士在一個烈日當空的正午從觀門前撿回來的。小道士跟悠悠同年,不知誰大誰小,不過她向來自認為是大姐。
小道士長得很是俊俏︰白皙的皮膚、英俊的眉目、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已經開始有了魅惑眾生的神采。恩!很合悠悠的胃口,所以悠悠叫他「小陽子」——這可是喜愛小道士的表現哦!每次村里有小孩欺負小陽子,都是她幫忙打跑的!
她叫了幾聲沒人回應,便自顧自的往右側一排廂房走去,每扇門前喊兩嗓子,到第三扇門前時,听前方 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掉地上了?
她沖上前去,推開第五扇門,只見屋子里灰塵亂飛,小陽子頭頂一塊灰布巾,身穿灰蒙蒙的道袍,正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
悠悠忍不住大笑︰「我說小陽子,你這是練的什麼功啊?怎麼全身是灰?不會是你新想出來的灰土功吧?。」她一邊笑一邊上前扶起小陽子。
小陽子一把扯下頭巾,呸呸吐了兩口灰,再使勁拍拍自己的道袍,房間里本已平靜下來的灰塵又開始飛舞,她趕緊捂住口鼻退出房間。過一會兒,小陽子總算出來了,用手往臉上抹幾把,露出白皙清俊的臉,笑著道︰「悠悠,你來了!」
她捏起袖子上前,往小陽子額頭上擦擦,「我娘讓我來問問你師傅、有沒有我爹的消息?」
「哦,這樣啊!師傅不在,劉員外家第九房小妾懷孕了,請師父去算算是男是女,還沒回來了,不過也沒听說過有你爹的消息哦!」
「哦,反正每次都這樣,我來問一問也是讓娘安心啦!你剛才在里面干什麼?」
「師傅叫我來整理這幾間屋子。這里已經好幾年沒人住過了,平時堆些雜物。今天來整理的時候,發現這屋里有一窩老鼠,把東西都匝巴壞了!我一生氣想抓住它們,在屋里追了幾圈就成這樣了!」
「恩,老鼠最最討厭了!抓到它們一定要好好折磨一番再弄死!!」悠悠對老鼠也是深惡痛絕。
「小陽子下午有空麼?去不去巨石廣場玩啊?我想去那附近挖些草藥換錢。」
「不去了,我得趕緊把屋子打掃出來,要不師傅回來又要罵人了!對了,最近看見小霸王那群人經常在巨石廣場附近玩,你小心些,可別招惹他們。」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怕他們,你繼續忙吧,我走了!」悠悠轉身,揮了揮手。
她轉回院中,準備穿過神龍觀,從後門出去。過穿堂時,見正殿大門大開,心想來都來了,還是去拜拜神仙們吧,說不定他們偶爾听到我的願望,讓我成仙了呢!于是她興沖沖的往正殿去。
神龍觀的正殿算是整個觀里最像樣的地方,其位置比觀內其他房屋均高出一兩丈,正門前是青條石鋪成的規整石階。塌階而上,正殿門外幾個蒲團整齊的擺放著,門檻很高,她過得有些吃力,記得小時候每次過這門都是爬過去的。
進門正對的是三尊高約三丈的巨大雕像,他們均身穿道袍,听禿頂老道說他們是神龍派的開山祖師。
這些雕像的五官、神態、服飾,每一個細節都異常清晰,沒一點兒風化的跡象。可見不管神龍觀如何破落,這正殿卻被保護得很好,據小陽子說這里每天都是由禿頂老道自己打掃的,小陽子被嚴禁動正殿內的任何東西。
正殿兩側的牆壁上畫著各種姿勢的龍︰騰飛的、盤臥的、噴水的,形態各異、顏色五彩斑斕,就像昨天才畫上去一樣,栩栩如生。
這正殿給人一種莊重肅穆的感覺,三位仙人半閉著眼望著腳下叩拜的眾生,似乎下面的任何一點兒小動作小心思都會被他們看透。
悠悠收緊心神,恭敬的磕三個頭,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信女雲樂悠最大的願望就是飛升成仙,請仙人指引!」這時她鬼使神差的半睜眼偷偷瞄瞄正中的雕像,又趕緊閉上眼。
「咦!剛才仙人在對我笑?」她再次偷偷瞄了一眼,雕像卻一動不動。
「唉!我一定是眼花了!」她又叩了三個頭,然後靜靜的退出了正殿。
正殿後的小院是小陽子二人的住房,還有廚房、柴房等,悠悠穿過廚房、柴房之間的後門,向門外不遠處的巨石廣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