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六歲的狄懷仁還不知道什麼叫死了,所以說起這個字來,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狄懷英卻不一樣,她是明白這個字背後的意思。據她所知,這陳家只有三口人,陳松鶴夫婦,還有陳小春。如果他的父母死去,他就是孤兒了。
孤兒……沒有人比她更能理解孤兒這個詞的含義……
想起五年前他被自己誣陷之後挨打,那時的他雖然委屈卻听父親的話心不甘情不願的道歉,一股心疼的感覺油然而生。他,那麼愛他的父母,應該很痛苦吧。
沒有理睬在身後大喊著等等的弟弟,她飛快向大堂跑去。站在大堂的側門,狄懷英終于看到了他。他的衣服是上好的白棉布做的,不過此時卻變成了灰色,上面還有許多新縫補的痕跡。他的臉很蒼白,臉上還有些許的擦痕。擦痕已經結痂,應該是今天前造成的。他的眼楮原本是明亮又聰慧,現在卻浮腫起來,讓人看不到一絲光彩。原本的金童變成了一只丑鴨子。
小春就這麼漂浮的站著,像是在游神萬里一樣。他的旁邊站著一個老太太,一直都是她在對狄老爺說話。這老太太的話反復來反復去都是那麼幾句話,無非是陳家被燒的精光,只有這陳小春活著,他們其他人自己家都養不活,沒有辦法收養他,只好把他送到這里來。
狄懷英注意到,小春並不是沒有感覺的,他的手一直都死死的捏在身側,每次听到老太太說父母死亡只有他一個人以及大家家里困難的時候,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應該很痛苦吧。
「姐~」狄懷仁終于趕上了姐姐,他心中就是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為什麼姐姐就是要比他高比他聰明。現在姐姐丟下他跑到這里來偷听,讓他有點被遺棄的感覺。
他這麼一喊,狄懷英知道自己躲不下去了,干脆牽著弟弟大大方方的從側門走了出來,對著狄老爺狄夫人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爹爹娘親,然後才一左一右的站在狄父的身邊靜靜看著陳小春。
她的出現,讓陳小春的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不過,隨即便再也沒有抖動了,甚至連手指都漸漸松開。
狄夫人早在一旁哭的手巾都濕透了,將陳小春喚道身邊抱著他哭道,「我可憐的孩子,別怕,有伯母在這里呢,以後就把這里當自己的家。」陳小春沒有說話,不過他迅速發紅的眼眶說明了他心中這時的感覺。
弟弟見母親抱著其他人沒有抱自己,有些不開心想去拉開,被狄懷英一把抓住,「以後他是哥哥,不準沒大沒小的。」她板著臉教訓道。
狄懷仁心中不高興,覺得這個哥哥一來,娘親不喜歡自己了,姐姐也不喜歡自己了,嘴巴一癟,對著狄老爺哭訴,「爹爹,你們不喜歡仁兒了嗎?。」
狄老爺收斂了情緒模著他的頭慢慢的解釋道,「仁兒,爹爹和娘親還有姐姐都很喜歡仁兒,以後這個哥哥也會喜歡仁兒,從今以後,就多一個人喜歡仁兒了,難道仁兒不喜歡嗎?。」狄懷仁似懂非懂的點頭,看待陳小春的目光終于友善了一些。
雖然听到這個噩耗讓他不免心中難過,好在孩子沒有受多大的傷,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原本擔心女兒那精靈古怪的性格會對這孩子起仇視心理,不過視乎一切都是他多慮了。狄老爺又對那老太太說道,「這位老夫人,非常感謝你將情況告訴我們,又如此辛勞的將他帶到我們這里來。這是一點我們的心意,表示感謝。」狄父示意管家狄忠端來了一盤銀子,估計有三十兩,「這點銀子算是給你老人家補補身子吧。」說著狄忠將銀子遞給了老太太。
老太太推辭不過,又想著家中的確困難,也就全部收下,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便回家去了。
看到陳小春依偎在母親的懷里,小小的身子一直在努力遏制全身的顫抖,狄懷英有些不忍心。這孩子才多大點啊,才十一歲而已,就必須忍受著內心的痛苦。他努力忍住不哭的樣子勾起了她記憶深處的回憶,讓她心中一痛。
走到他的面前,她拉著他的手,「哥哥,我們去院子里面玩吧,哪里有漂亮的花,還有鯉魚呢,最近爹爹的玉蘭樹也開了花,好看的緊。我們去看吧。」
陳小春沒有動,只是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小了五歲的小女孩。雖然她努力在笑,她的手也很溫暖,可是他卻突然覺得她似乎比自己還要難過,還要悲傷。正是因為看懂了她的情緒,所以他沒有動。
狄老爺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微笑著對陳小春說道,「小春吶,以後你就好好的住在這里,現在去跟弟弟妹妹玩去吧,等吃飯了,我會差人喚你的。」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女兒吶。你說人家都難過成這樣了,他們還陪著哭個什麼勁,再說了,事情過去了幾天,怎麼也應該換換心情,要是一直沉浸在這種失去雙親的悲痛之中,他什麼時候才能走的出來呢。
狄夫人也反應過來,催促著三個孩子去院子中玩。也許小孩子在一堆反而更能讓他開心點吧。她現在要收拾心情,去給這個可憐的孩子準備一個舒適的住處,再給他準備幾身舒適合身的換洗衣服,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許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想到這里,狄母又是一陣流淚。狄老爺走過來輕輕攬著她的肩膀,不可輕聞的嘆了一口氣。
狄懷英一手牽著弟弟,一手牽著陳小春一蹦一跳的往院子里那棵最大的玉蘭樹走去。狄懷仁見了,大呼一聲,甩掉她飛快的從旁邊的草地里面搬出一根長凳斜斜靠在樹干上面,然後踩著長凳,飛快的爬到了玉蘭樹的第一支分枝上面。
「你這個家伙,竟然自己做主,不听我的話了麼!」見他這樣,狄懷英拉著陳小春跑到樹下,對著樹上的狄懷仁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