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地深了,蟲鳴聲此起彼伏,像是演奏著美妙的樂章。天上的繁星點點,將漫天的星光撒下來,落在樹梢,落在房頂,落在倔強站在大門口的女孩身上。
「你走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趙翼有些看不過去了,站在她面前勸道。
狄懷英抬頭,眼里滿是祈求,「求求你讓我進去看看他,我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哪怕只是一眼就可以了。」
趙翼路出為難的神色。
不是他不放她進去,而是他不能放她進去。
「喲,我當是誰呢,站在驛館面前不肯走,死乞白賴的想要進去服侍王爺,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神探狄懷英啊,怎麼?被人攔住了?」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從驛館里面傳出來。李元芳皺眉,看向來人,原來是王月影的丫鬟在說話。雖然王月影輕聲斥責了她,可是怎麼看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這王月影的丫鬟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個個都是牙尖嘴利,句句帶刺。彩雲才挨了板子被人抬走了,現在換一個人上陣。
狄懷英將李元芳攔著,堆砌起笑容對王月影說道,「王小姐啊,真是太巧了,你也來看王爺嗎?不知道王爺身體如何?」
王月影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傷心地回答,「王爺現在剛退熱,可是還是昏迷不醒呢。我雖是他未過門的王妃,可是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妹妹來了就好了,你去看看他吧。」
狄懷英心中像是吞了根刺似的梗住,面帶尷尬解釋,「太子殿下不許我們進去呢。」
想到這個太子殿下,她就恨得牙癢癢的,明明知道她想陪在李治的身邊,他卻偏偏不許兩人見面。難道是在報復她之前對他的態度?
王月影惋惜輕嘆一聲,帶著丫鬟又進去了。
看著她妖嬈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李元芳氣哼哼道,「什麼人嘛,不就是要做王妃了,有什麼了不起的,懷英,你別生她的氣。」
趙翼同情的看她一眼,也勸慰道,「其實王爺現在昏迷之中,一點兒也不知情,如果他清醒了,第一個想見的肯定是你,不如你先回去等著消息,他清醒後定然會派人來叫你的。」
他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狄懷英頹然點頭,轉身離去。
在他們走後,門後走出一人,赫然是太子殿下。
「殿下……你……」趙翼也發現了他,趕緊行禮。
李承乾目光深沉望著狄懷英消失的地方,右手微微抬起,示意他不必行禮。
良久,他問,「你也覺得我死不是有些自私?」
趙翼身子一僵,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殿下做事自有主張,屬下不敢妄自揣測。」
李承乾嘆氣,背著手看向星空,「我知道你心中是怎麼想的。可是趙翼,你若是生在帝王之家,定然會理解我此時的用心。她……不應當面對那樣殘酷的風雨。」而他,亦是不舍。
趙翼默然,太子殿下對于他而言,心思太過復雜,也許只有他的弟弟才能揣測出他真實的意圖,而他自己,能做得只是服從。
回家的路上,狄懷英沉默不語,安靜的要命,和平日里判若兩人。
李元芳跟在她的身邊,時而偏頭看她一眼,想說什麼話開解她,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沉默直到回到狄府,回到狄懷英的房間門口,終于被打破。狄懷英站在門前,並沒有轉身,聲音壓抑,問他,「你為何知道我進不去?」
李元芳一怔,小心翼翼回答道,「我去看望王爺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太子殿下得到一封密信。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個驛兵,專門負責送信,有時候,也會送一些緊急的軍情到長安去,又從長安帶著皇上批閱的密信回來。他的這封密信,是由皇上親自發出的,因為信上有鮮紅的玉璽印章。我見他拆閱之後,神情大變,立即命人傳令,不許你出現在王爺面前,違者斬。」
他見狄懷英並沒用表現出激烈的情緒,心中舒了一口氣。
他哪里知道,此時的狄懷英是因為震驚過度才會如此。
皇帝的密信與她能有什麼關系?
難倒是她和王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長安?
不會,不會這麼快。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讓李承乾下了這道命令?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她終會知道的,她相信,只要李治一清醒,那麼定會派人安排兩人見面,她也就會知道原因了。她要做的就是靜靜地等待。
想通此節,她終于露出回家後的第一個微笑,轉身對李元芳說道,「你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李元芳仔細的看她的神色,發現她的確不像是難過,心中舒了一口氣,叮囑她幾句之後回去了。
只是沒能想到的是,她一等,就是十天。這十天月,她無時不刻不在翹首盼望著李治派人過來,可是卻杳無音訊。她本想讓父親去看看,可是,父親與她在李治的問題上一言不合,拂袖而去,她根本無法得知他的近況。
十天之後,連外出的狄春都回家了,而李治那里,還是沒有消息。她不信邪又去闖了幾次,結果還是被人趕了出來。
最後狄春見她人都憔悴了,忍住不讓李元芳偷偷去驛館打探一下,結果得到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李治已經在幾天前與王月影同路回長安了,只有太子殿下還留在太原處理後續事宜。
如此消息,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對滿懷希望的狄懷英說。
不過,他們不說並不表示會永遠瞞著她。
這天中午,一個太子的侍衛突然送來一封信,指明是給狄懷英狄捕快的。
狄懷英以為是李治的信,興高采烈的拆開。沒想到的是,信的確是李治寫的,卻不是相約她去長安的信,而是邀請她去參加他與王月影婚禮的信。
在信中,他說他只將她看做是妹妹,對她聰明上進很欣賞,希望她有一日能到長安大理寺做官,破盡天下懸案。
這封信,對別人來說定然是福音,對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下定決心想要好好愛一個人,還沒有開始,就結束。她不相信在地窖之中,他對她說的話是假的,她不相信。
李元芳最怕見到她哭,見她眼淚一顆一顆往地上掉,卻忍著不出聲,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又是氣對方無情,氣憤的說道,「懷英,不要為這種人生氣,他明明都要娶妻了,竟然還敢招惹你,這本就是他不對。你犯不著為他生氣。反正他都走了,這樣也好,你以後找個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氣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