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他冷靜下來,不再傷害狄懷英,李元芳只得努力放軟口氣勸道,「師兄,你收手吧,師父……師父已經去世了。人都去世了,有什麼怨恨,也該煙消雲散了吧。」
去世了三個字,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的敲擊在南陽火的胸口,讓他渾身一震。他的眼楮里面顯出一種茫然的神態來,手里的劍也松了,呆愣愣的看著李元芳,重復道,「他死了?」
李元芳面色悲慟,眼里閃著淚花,「師父已經去世五年了。」
「五年……」南陽火重復,復又露出一種不信的神色,「不可能,五年前,他還身強體壯,不可能的,是誰殺了他,是誰?」
他還是很愛他的父親吧。狄懷英心想。
狄春見他的劍已經從她的脖子上慢慢落了下來,悄悄的從背後接近,想要趁他不備,將狄懷英搶過來,不過,他忽然又激動起來,一點兒機會就沒有給狄春。
李元芳慢慢的接近他,帶著回憶道,「師兄,你還記得你走的那天嗎?那天也是春天,萬物復蘇,師父帶著我們一起去踏青。你冷著一張臉走在最前面,師父走在你的身後。你沒有看到,他當時的眼神,是多麼的慈愛。他愛你。可是那天,我們到了目的地,你卻對師父說了那樣的話。師父他自覺對不起你,他老人家第一次流下了淚。他自殺了,他說如果他的死亡能讓你放下仇恨,他願意去死。師兄,現在你滿意了,師父死了,你再也不會看到他了,你要怨恨的人已經死了」
說道這里,李元芳淚流滿面,聲音也因為悲憤,顯得有些不受控制的咆哮起來。
南陽火的劍 當掉在地上,他冷冰冰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一種又悲傷又茫然的神情來。
他對狄懷英的控制一松,狄春急忙將狄懷英從他的身邊拉了過來,拿出方手帕纏在她的脖子上,「英兒,你感覺怎麼樣?」
誰的脖子上被劃了幾道口也會疼的。不過見他似乎比她還要心疼,她笑道,「不是很疼。」狄春將她上下檢查了一番,松了一口氣,將她護在懷里,神情戒備的盯著南陽火。
見到狄懷英安全了,李元芳也松了一口氣。
將目光定在南陽火的臉上,「師兄,你滿意了?」
南陽火的眼淚,終于在這句質問中,掉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父親的去世,讓他恍然明白,原來,他也是愛著他的,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現在終于明白,卻失去了補償的機會。「父親……」低低的聲音從他的喉間溢出,相處十幾年,都沒有叫出來的稱呼,在他去世五年之後,他終于帶著對他的愛喊了出來,只不過已經晚了,他什麼都听不到了。
如果師父在天上能听到這一聲呼喚的話,肯定會開心的吧。
走近他,李元芳拍拍他的肩膀,傳遞著男人之間的安慰。
以狄懷英受一點小傷,南陽火淚留滿面為結局的見面,終于落幕了。
帶著南陽火回到長孫府,天色已經不早。
南陽火受到的沖擊太大,需要時間來靜一靜,便沒有打擾他的休息,狄懷英他們也各自回到房間。
不過,狄春回去之後,不一會兒又去而復返。
見到他手里的藥和紗布,她還是老老實實的放他進房間來。
換藥的時候,他動作很輕很溫柔,生怕弄疼了她。
只有在上藥的時候,有一點點的刺痛,狄懷英忍不住皺了皺眉。狄春立即停下來,輕輕的吹了吹,心疼的樣子表露無遺,「很疼嗎?。」
狄懷英笑道,「有一點,不是很疼。」
狄春听了,再次給她上藥。她這次忍著了。
包扎好之後,狄春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扶著她的雙肩,將她靠在自己的懷里。「懷英,我好害怕你會離開我。」
狄懷英揪著他的衣服,心里覺得暖暖的,「春哥哥,你別擔心,我會過活到八十歲的,不用擔心。」
狄春刮刮她的鼻子,「對,我是杞人憂天。」
狄懷英吃吃的笑了。
狄春將她的頭抬起,看著她亮晶晶的眼楮,還有漾著笑意的紅潤嘴唇,心里一陣激蕩,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啊……狄懷英只來得及愣了一下,便沉浸在唇上帶來的麻酥感覺,雙手不知覺不覺的環上他的脖子,嘴里也輕輕低吟出聲來。
過了好久,狄春終于艱難的從這個吻中清醒過來,紅著一張俊臉不敢再看她的眼楮將她放開,「英兒,我……我先回去了。」
他身體的反應她早就感覺到了,當然不會留他,不過還是惦著腳尖在他的臉頰輕輕一吻,「嗯,去休息一會兒吧。」
狄春是飄著走回房間的。
「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靜王了。」
在她關門的時候,一聲冷冷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嚇了她一跳。
轉過身來,看到從陰影中走出來的南陽火,她沒好氣的說道,「這是我的私事,不用你來議論。倒是你,怎麼不去休息,跑來我房間來做什麼。」
南陽火低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狄懷英看著他與平時不一樣的舉動,心中又軟了下去,「有什麼想說的嗎?雖然我不能理解你此時的心情,卻可以做做听眾,有的時候,埋藏在心底也很難過。」
南陽火扭捏了一會兒終于開口,「我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不過,我想去他那里看一看。」
「去拜祭一下也好。」狄懷英點頭。
他卻搖頭,「我想去和他生活的地方回憶一下相處的點點滴滴,當初沒有仔細體味過,也許現在去也不會遲,只是他現在已經不在。」
狄懷英安慰道,「相信我,這個世界是有輪回的,他會在另外一個地方記得你已經原諒了他。」
南陽火定定的看著她,嘴角艱難的一勾。這也算是微笑了吧,狄懷英心想。
過了一會兒,南陽火又說道,「既然不再怨恨,我自然是不會再回去了,你們要好好的注意安全,因為他們都是一群冷血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那些黑衣人是誰的勢力?他們的頭領是誰?」
「你的直覺一直都很準,不是嗎?他們的確是太子的人,馮饒也是他們帶走的,因為馮饒暗中拿了他們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而你,因為與那兩姐妹接觸,所以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最好不要再管這件事情了。」
「難道太子真的在預謀篡位?馮饒關在哪里?他拿了什麼東西,怎麼才能救他出來?」狄懷英忙問。
「他被關在長安南城二街的一個絲綢店的地下室里,不過你是救不出他的,守衛太多了,又都是高手。至于他拿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有救出他之後,才會知道吧。不過,我給你說這些不是想要你去救他,而是想忠告你,不要去冒險。」
說到這里,他又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最近好像有人會有什麼動作,你們要小心一些,最好去哪里都有師弟陪著。」
「什麼?」狄懷英疑惑的看向他。
他在說了這句話之後,又變的沉默了,恢復了一副冷淡的樣子,「我走了。」
竟然是沒有跟其他人告別,竄上房頂就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狄懷英嘆息,對門外說道,「你進來吧。」
門外腳步聲猶豫了一下,最後踏了進來,「懷英。」
狄懷英嘆息,「他現在不跟你告別,應該是心里難過,也不敢面對你,你要理解他。」
李元芳紅了眼楮,「師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既然他願意懸崖勒馬,我又怎麼會怪他。只是原本都是親近的人,弄成現在這樣,我心里真的很難受。」
都說他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她還真沒有說錯。安慰人實在是太費力氣了,她只好轉移話題道,「這幾天不要去留鶯閣了,他的話你也听到了吧,咱們先去將人救出來再說。你明天先去探探地形,如果不行的話,我好找人搬一點幫手。」
「自然是听到了。他不是讓我陪在你的身邊嗎?連他都這樣說,肯定是有什麼大事。我這個時候,怎麼能出去?」提起正事,他認真起來。
狄懷英搖頭拒絕了,「我就在這里,又不出去,府中這麼多的人,你不用擔心。」
李元芳又勸了一會兒,可是她注意已定,只得無奈同意,不過還是叮囑她不要出府,畢竟這是公孫無忌的府邸,就算是有什麼事情,也有人手。
不知道怎麼回事,狄懷英總是覺得心里不安。她將這種感覺歸于听了南陽火的話,造成的一種心里暗示。自我開導了一會兒,果然,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因為半夜蹲點的關系,睡的晚,起的就晚了。她真的很想在被窩里面睡到天荒地老。
不過,好像有人不想讓她好好的休息,一大早的就過來找她。
頂著兩只大大的黑眼圈,她睜著一雙無神的眼楮,打著呵欠看著來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