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太太听見大老爺這麼一說,登時站起來,「庶妃?不是貴妾麼?梁王殿下親提的?這、這、這……」周大太太這里赤著一只腳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周大老爺那里卻是目眥欲裂,「什麼?貴妾?虧你想得出來!你這妒婦!毒婦!那是你親妹子的孩兒你養了九年的閨女兒是我的嫡女更是玉茹玉芬和謙哥兒嫡親的姐妹!你就不怕連累了你那幾個孩兒抬不起頭?我周信安再不濟,也是江北一方的掌印官員,我周家雖比不得京中的世族大家貴冑豪勛卻也不至于淪落到讓我的嫡女去給梁王做貴妾!庶妃之位我尚且不情願應允!卻不想你這毒婦竟如此喪心病狂!」
周大太太听見老爺一口一個嫡女,心里那火兒真是騰騰往上冒,「哪里來的土雞也要充當個金鳳凰?什麼嫡女?老爺可真是這些年養尊處優連帶著記性也不好了些個,庶出的種子就是在族譜上騙過了眾人的眼卻怎麼能糊涂了咱們的心?玉妍是月娘所出也還是有不少人是知曉的。礙于情面人家都不拿上台面兒來說便罷了。老爺怎麼正值壯年卻糊涂至廝?出身這東西是這世間最更改不了的東西。都說人的命天注定!嫡庶也一樣是老天定的。要是怪怨也只怪怨她命不濟吧!」大太太坐在梳妝台前拿著梳子慢慢梳理著頭發,那雙眼楮自鏡子中盯著周家大老爺。見大老爺冷冷地盯著自己,那手卻已攥緊了拳,青筋暴起。
周大太太心中有一絲畏懼,低頭細一想,如今形勢劍拔弩張不容退卻,這些年正是自己步步退讓才將那玉妍養虎為患如今攪得內宅不得安生,想到此處,周大太太咬緊了牙關,接著說道,「老爺您雖說是一方大員放在京里頭卻未必就比那些品級不如您的京官兒們處境更好些個。京城那是個什麼地界兒?甭說咱們江北總督府的嫡出姑娘,就是在京里頭,早年間正三品的大司馬府上嫡出的千金還不是一樣進了海寧王府做了老海寧王的第三任繼妃?那時節老海寧王已過了不惑之年,大司馬的嫡出三姑娘正是二八年華的好時光。妾身的大姐與這位海寧王妃曾是手帕交,這些個事兒再沒有假得了的。老爺想想那位海寧王妃再想想咱們府上的七姑娘,一個庶女,娘家又沒有顯赫到非別人能比,即使頂了個嫡女的名頭又有何用?梁王殿下可是當今聖上嫡嫡親的弟弟,到他府里做個貴妾若是能一舉得男,那前頭等著的也是了不得的榮華富貴呀!要依著妾身,咱們可要謙遜些,辭了梁王殿下許下的庶妃之位,將玉妍給了梁王做貴妾,如此一來,跟咱們連著親的梁王妃必是看得著咱們的誠心誠意,待玉妍也要更著緊些個,等玉妍站穩了腳跟兒誕下小王子甭說庶妃之位,就是更要往上面兒一層謀個側妃之位還不是指日可待?」
大太太說著說著就把自己說服了,仿佛這一番話當真是給玉妍鋪就了一條錦繡之路從此便可以青雲直上扶搖沖天。周大老爺一聲斷喝嚇得大太太渾身激靈,「沈氏青娘!未曾想你是這般歹毒之人!月娘為著你的一雙兒女枯守著那祖宅一守就是九載!玉妍這些年有眼楮的都看得見對待你是畢恭畢敬比哪個孩兒都要純孝!你縱是鐵石的心腸也總該為著這從小因你之故便離了娘親的孩兒考慮一二,你瞧瞧你說的都是什麼?玉妍的婚事兒你是應了二弟二弟妹的!我也是應了他們,應了月娘的!你這蛇蠍毒婦!自今日起你閉門思過,家中事宜著大女乃女乃打理,蘭姨娘從旁協助。來呀!傳我的話郁媽媽顧媽媽今日起調到內院兒日夜給我守住了文賢居,就說太太舊病復發,文賢院原有的奴婢僕婦都送到周總管處找老太太留下的魏媽媽來開了榮華居的門,這一院子的刁奴讓魏媽媽給我從嚴教導!四姑娘出嫁那日老爺要看到這群奴才規規矩矩地再不敢奴大欺主挑唆生事!」
周大老爺說罷了話拂袖而去,大太太呆坐在梳妝台前面色蒼白似鬼魅,一時間淚流滿面只覺得天旋地轉想要嚎啕大哭,偏偏一聲兒也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