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深宅 正文 玉妍含悲又忍淚

作者 ︰ 凌波小同

一場陰謀引起的軒然大波總算是平息下來,玉妍那一晚回了紫藤軒中便屏退了眾人,自里面兒閂了房門。

小丫頭花籽兒讓琴棋書畫四位姐姐圍在中央七嘴八舌地問個不休,「姐姐們!」花籽兒瞥了一眼姑娘正房的房門,她痛苦地蹲在地上,子時的星光有些黯淡,月色倒還算好,小花籽兒蹲在紫藤軒的院子里手抱著頭,悶不吭聲兒起來。

「姐姐們,我,我對不住咱們姑娘!」說著話,花籽兒又哭起來,听琴瞧著這架勢,心知定是事兒不妙了,「哎呀!花籽兒,你且莫急著哭啊,老爺太太可是信了四姑娘的話了?說要怎麼處置姑娘並表少爺了不曾?」

花籽兒抱著頭,拼命搖,品書著實忍耐不住,她上前一步將花籽兒用力拎起來些,「你這丫頭好不爽利!究竟是怎麼個情形?你倒是說與我們知道呀!姑娘自進了門兒,一句話也不說,如今更是獨自在正房里頭,你瞧瞧連蠟燭都吹熄了呢!」

「嗚嗚嗚!」花籽兒大哭起來,「老爺,老爺初始像是也沒信了四姑娘的話,」眾人一听,都松了口氣兒,「可是,」華籽兒抽噎著,「可是,四姑娘又不曉得自哪里拿了封信出來。」花籽兒說著,忙捂了嘴,「不是,不是,沒有信!」

「花籽兒!你這顛三倒四地說的都是什麼呀?」觀棋不由得著急起來。她忍不住推了花籽兒一把,「你這丫頭,怎麼的竟是個不中用的。!」

「老爺太太到最後怎麼說?怎麼你跟著姑娘去了這許久?我們都急死了!」听琴催問著花籽兒,「姐姐!嗚嗚,老爺老爺給六爺定了沈表姑娘,二姑太太允了八姑娘去給表少爺當平妻,原本,」花籽兒又抽噎了一聲兒,「原本如何?」眾人齊聲追問了一句,「原本二姑太太要姑娘去給表少爺當正室,八姑娘做平妻。」

「這,這」四個丫鬟面面相覷,一抹猶疑自她們眼中滑過,「可是姑娘她說什麼也不肯!」花籽兒又哭起來,「你說姑娘不肯?」侍畫追問了一句,「嗯」

四個丫鬟一齊望向了正房,屋子里一絲燈火也無,听不見姑娘走動,更听不見姑娘啼哭。听琴和觀棋舉步上了台階,「姑娘,姑娘?」她們隔著門叫了半晌,里頭還是無人應聲兒,」唉!「听琴嘆了一口氣,」你們都去歇著吧,今夜我跟你們觀棋姐姐在這兒守姑娘一宿。」

「姐姐,」品書瞧瞧湊過來,壓低了音兒說道,「姑娘同表少爺兩個,如今蒙了這不白之冤,又,又」她頓了頓,又抬眼瞧了瞧緊閉的房門,「姑娘凡事都藏在心底里,這一聲不響地,我怕」品書說著,那臉倏地蒼白起來。觀棋打了她手一下,「別胡說!姑娘最是個識大體的。姑娘的心,可比咱們的都加起來還大著不少呢!趕緊著睡覺去,明兒早點兒起,給姑娘做點兒可口的比什麼也強些。」

品書和侍畫終究不放心,「要不,我們也在這兒等著吧,萬一姑娘叫人,也不至于短了人手。」

「用不著這麼多人都干杵著,你們二人先去歇著,明日里姑娘要用你們,你們打起精神便是了。」听琴到底持重些,她一開口,說出的話倒是也還能服眾些個,品書侍畫拉著哭哭啼啼的花籽兒回了下人房,「妹妹,咱們今夜就在這兒守著听候姑娘差遣吧,我去那兩個小杌子。」听琴說著話兒,舉步就要走。

「吱呀!」紫藤軒正房的門冷不丁地開了,「你們去歇著吧,今夜不用人伺候我。我沒事兒,就是困頓得緊,方才都有些朦朦朧朧睡著了。有什麼事兒呀,咱們明日再議吧。」玉妍站在正房門口,對著听琴和觀棋和聲細語地言道。

「姑娘!」二人忙邁步跨過了門檻兒,「姑娘!老爺他」玉妍搖了搖頭,「我當真是困頓得緊了,萬事都等著明日再議吧,可好?」她略拔高了些音調兒,二婢瞧了姑娘一眼,在月色的掩映下,姑娘的面色蒼白如紙,連常日里紅潤飽滿的雙唇如今都一點兒血色也無,那雙漂亮的鳳眸中閃著熠熠的光輝,哪里有半分困頓的影子。

「姑娘!」觀棋還欲多說什麼,听琴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姑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四姑娘她們今日使了這一番陰謀詭計,雖瞧著是一時佔了先兒,這日子卻長著呢,咱們慢慢與她們計較,姑娘可千千萬萬保重身子才是!」听琴說罷了話,拉著觀棋鄭重地福了一禮,便告退出來。

待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玉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淚水奪眶而出,她緊咬著唇,身子慢慢向下滑,緊倚著門框,嚶嚶地哭起來。

老爺,太太,玉茹,玉芬,二姑母,謙哥兒,表哥,寶蟬,這一個個人影兒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閃過,尤以姑母的不甘和惋惜,表哥的心痛與關切此時如重錘一般一下一下敲擊著玉妍全身的每一根神經。

她清晰地感覺到心口處泛著一股子酸疼酸疼的感覺,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活生生自她的心底里頭被剝離了。她痛,痛得喘不過氣來,她想叫喊,卻不得不緊緊咬著唇舌,她想狂奔,卻連站立起來的氣力也沒有半分。她只能這樣癱軟在門口,任淚水就那樣滑落下來,不想擦拭,更不想控制。

「表哥!」玉妍喃喃地呼喚著,她抽了一口氣,雙手緊緊攥著門框,「表哥!」她無力地搖著頭,「對不起,對不起!」玉妍透過迷蒙的淚眼,仿佛又瞧見了幾個月前他們二人站在那一樹繽紛的桃花下面,彼時,玉妍真是滿心里都是歡喜的。那一份初戀的美好,即使兩個人不言不語僅是面對面地站著,看著,都讓人覺著陶醉。玉妍甚至還能聞得到那一日桃花的芬芳味道,還能回憶起當時表哥那雙眼中滿含著的全是寵溺和欣喜。

僅僅就差了這麼幾日,屈指可數的幾日,玉妍有些迷茫了,明明表哥已說好了,玉茹一上了花轎,就來跟爹爹提親的,這不是就要到了那時候兒了麼?玉茹安心出嫁該有多好?該有多好啊!玉妍又想起白日里玉茹在芍藥齋狂笑著說出的那一番話。

玉妍咬緊了牙關,她眯起了眼楮,抬頭盯著那皎皎明月,「月神在上!信女周玉妍今日發誓,今日害我姻緣斷絕之人,我必是一個也不饒過的!信女從此再無周玉茹周玉芬這樣的姐妹,至于那貴人!月神明鑒,若此人就是那梁王爺,信女在此求月神讓那梁王爺永失所愛,窮其一生也得不到他真心喜愛之人!」

玉妍滿眼是淚,她咬牙切齒地發了誓,呆坐在了門框上約模有一柱香的時辰,「呵呵呵,呵呵,周玉妍呀,周玉妍!」她雙目空洞,盯著一處地磚出了這半晌的神,突然自言自語還嬉笑出聲兒起來。躲在暗處的觀棋忙著就要出去,讓听琴一把給拉住了,她沖著觀棋搖了搖頭。

「枉了你的聰敏呀!枉了你為人的機緣!」她自言自語道,「枉了他對你的一往情深,枉了你們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還是顧念著你自己呢,你還是自私自利!如若不然,哪個能就那麼輕易得逞了呢?還是怪你自己!你就是個自私自利背信棄義的小人!呵呵,喔,不對,你不是小人,你是女人,是個小女人!」玉妍自顧自說得高興,她呵呵呵呵地笑起來。用力一撐門檻兒,搖搖晃晃站起來,頹然地合上了門,哈哈哈笑著往寢閣中兀自走去。

听琴觀棋都紅了眼眶,她們伸長了脖子瞧著姑娘關了門,「姐姐!姑娘她太可憐了!」觀棋拿手捂住了嘴,也落下淚來。听琴瞧著正房的門,出了一回子神,「姑娘她心里頭難受得緊!她是舍不得表」听琴打住了話頭兒,「四姑娘當真是個蛇蠍的心腸!如今她們娘們兒可是得了意兒了,一個兩個的都順心遂意地!可是苦了姑娘了!」

「姐姐,就沒有別的法子了麼?」觀棋搖晃著听琴,「唉!事已至此,還能有什麼法子呢?姑娘她親口拒了這姐妹共嫁一夫的事兒,已實屬不易了!這要是傳揚出去,還指不定讓人怎麼編排呢!可,你說要是讓姑娘就這麼忍氣吞聲,本來與表少爺他們二人是情真意切的,這生生插進來一個八姑娘,日日在眼跟前晃,豈不是跟活吞了只蒼蠅一般讓人作嘔?」

听琴說著,拍了拍觀棋的肩膀,「行了,這幾日呀,咱們都打疊起精神來,好好伺候著姑娘,姑娘這一回是真傷著了。唉!」

玉妍不曉得听琴觀棋二人在牆角處盯著她的房門生生睜了一夜的眼,她自半夜就發起高燒來,一時覺著是回到了前世,一時又低聲喚著表哥,迷迷糊糊折騰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听琴觀棋忙著進來伺候,才驚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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