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君彈指收了那鏡子,「怎麼樣?可要做那梁王的正妃?」他皮笑肉不笑地瞧著周妍妍,見這丫頭的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一般。「梁王妃啊地位尊貴,吃穿無虞,還得夫君愛重。」他接著誘哄這丫頭。
「嗯」周妍妍點了點頭,「還有大小姬妾爭斗,煙花柳巷勾引,我這是過日子呀?我還是……過日子呀」她盯著朗君,做出一副要吃人的刁蠻模樣,「有你們這麼欺負人的麼?就不能讓我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不就是想過個清淨日子麼?」
朗君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嗯有骨氣,有傲氣還是那個周妍妍沒變」周妍妍搖著頭,「唉,惡趣味呀,惡趣味,瞧瞧您,大小您也是位仙,捉弄我個凡人鈍胎有意思呀您?」
剛收住笑聲兒的朗君又差點兒破功噴笑,「丫頭」他正色說道,「這就是你命中的定數」他瞧著周妍妍滿臉的不相信,不由得嘆了口氣,「縱是位列仙班,我也不是事事都看得透的,這天上地下,最難看懂的可不就是人的心?」
周妍妍把臉兒扭向一邊兒,「不過,丫頭,我只看得到你與這梁王有一段牽扯,還不止他這一段兒,還有……」
「什麼呀,要人活不要人活呀?還有?」周妍妍急得跳腳起來,「你們把我弄到這架空的大寧朝來做什麼?我倆眼一模黑,我除了裝慫,什麼都干不了,你們知道我有多恐懼麼?知道我多孤單麼?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酸澀心情兒麼?」
周妍妍說著說著又哭起來,「不帶這麼玩兒的我不玩兒了,我不好不容易終于有親娘了,結果,根本就是個偽的好不容易情投意合了,還半路讓人橫刀給奪了,我這傷得遍體鱗鱗呢」周妍妍再也顧不得矜持體統,她抬了衣袖就抹起眼淚來。
「唉這就是命呀你也莫要哭了」朗君瞧著這丫頭哭得很傷心,真想開口告訴她未來是什麼樣兒的,但他張了張口,終究只說了一句,「時辰到了,回去吧隨心而動,隨意而為,自然有好結果」
周翰林府中的清芷園內,此時正是劍拔弩張,氣氛異常緊張,周二老爺面色鐵青,盯著面前的男子,「梁王爺我周信通求您了您趕緊著給我離了這里你擅闖女子的閨閣,你把我周府當什麼了?這兒是煙花柳巷不成?你,你不成體統你給我走」
梁王爺莫毓驍像是沒有听見周二老爺的怒吼一樣,他徑直到了玉妍的床榻之前,「周姑娘?」他小心翼翼地喚了玉妍一聲兒,床上的人兒靜靜地躺著,她的面容恬靜,呼吸順暢,不知情的人也不過是當她睡著了一樣。
梁王爺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玉妍的手臂,「非禮勿動」周二老爺猛地吼叫了一聲兒,撲過來一把拽開了梁王。「滾滾這就給我滾」周二老爺自幼得母親悉心教導,又讀了這許多年的聖賢書,今日被逼得如此怒發沖冠,當真是超越了一個儒生的最後底線。
他雙目血紅,身子顫抖,連嘴唇也瑟瑟地抖個不停。他張開雙臂護住了玉妍的床榻,「梁王爺你要降你正妃的位分也好,你要休妻也罷,這個跟我周府中人無有半點掛礙可是你闖入我佷女兒的閨房意圖不軌,我周信通就是拼了這條命,我不答應你若再賴著不走,好,咱們這就面聖去我就不信了,聖上乃明君也,斷不會為此事包庇你梁王爺」
「周大人,本王,本王沒有輕賤周姑娘的意思,更不想冒犯大人您。本王是听得母後說周姑娘得了這失魂的病癥,我,我放心不下,我,我失禮了」梁王爺說著,便一揖到底,「請周大人息怒,我就是想看著令佷女安然無恙才能放得下心。」
「不必」周二老爺斷然拒絕,他正要再次開口趕人,就听見耳邊有一個聲音,「哎呀呀吵死人了怎麼回事呀?睡個覺也不安生周媽芳姐?誰呀吵什麼」
周玉妍睜開眼楮,蹙緊了眉頭,一入眼是一個身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張開雙臂緊緊擋著床榻,玉妍左右瞧瞧,雕花兒的床,看材質,是紫檀的,粉色帳幔繡著纏枝兒的荷,絲綢的。她猛地清醒過來,忙捂住了嘴,「呃,那個,二叔。」
周二老爺目眥欲裂地瞪著梁王,倒是那被瞪著的人面上立時顯出驚喜來,「周姑娘,你終于醒了」說著話兒,梁王爺又要到玉妍榻前探望,周二老爺再也顧不得講究斯文,用力推了梁王一把,「你,」他剛要開口數落梁王,又覺出來有些個不對勁,「二叔。」玉妍又喚了一聲兒。
「妍兒」周二老爺猛地轉過身兒,「好孩子,你醒了,好,好,好」這個中年文士的眼圈都有些紅起來,「快,快去回稟太太,就說七姑娘醒了。醒了」見叔叔如此歡喜,玉妍心中一暖,四婢也趕緊著到了榻前,「姑娘」四個淚人兒又哽咽起來。玉妍抬頭看見滿眼中盡是殷切關懷的梁王,「唉」她嘆了一口氣。
「女子閨房,原就不是外男隨意踏入的,王爺您再一再二又再三地如此這般,莫不是玉妍與您有那前世的仇怨?」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起那朗君的話來,「拜王爺所賜,玉妍差一點就魂歸了太虛。咱們二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您害得我險些兒九死一生,怎麼?王爺還不滿意?」
「周姑娘,本王是真心愛重姑娘」梁王爺的面色叫玉妍這一番話說得沒了血色,「登徒子」周二老爺緊緊地護住玉妍,不屑地罵了一句。「一個有了正室側室庶房姬妾的人,是不配跟我談愛重這倆字兒的。」
玉妍緩緩起身,听琴忙拿了枕被等物倚在她背後,「您實在是出人意料得很,」玉妍瞧著梁王爺,她的目光中微含著些嘲諷,「降正妃為側室?」玉妍嗤笑出聲兒,「小女子才疏學淺,實在這事兒是聞所未聞的。如今梁王爺您堂而皇之地一本就進了上書房?」
她冷冷地盯著梁王,「這天底下可是要將您的壯舉傳為美談呢我周氏玉妍也跟著沾光兒,從此後,閨閣中人視我為蛇蠍,正人君子稱我為禍水,紈膏粱怕是要以能一睹我的芳姿為風雅情趣呢。梁王爺可是將我捧到了仙狐一般高貴的位置呢。」玉妍咬緊了高貴二字,她盯著梁王,那雙鳳眸中燃起了嗜血的火光。
周府七姑娘蘇醒過來的信兒一時半刻便進了皇後娘娘的坤元殿。「唉」皇後娘娘江氏蹙緊了眉頭嘆息道,「紫芸原本就驕縱了些,偏還不是個有心計的,如今可算是……」她揮退了伺候在一旁的宮人,「那民間的流言,听說是柳芳殿那位的心月復,九爺的那位周側妃用了計給散布出去的。」
「竟還有這等事?」淑妃褚氏驚得坐直了身子,「她這是做什麼?宮里頭讓她攪得是烏煙瘴氣了。怎麼還把手伸進了九爺的府邸里頭?太後她老人家可是最心疼九爺這個老來子呢」
淑妃頗有些不自在的瞧了皇後娘娘一眼,「當年紫芸就是太過任性了些依仗著右相位高權重,鬧騰著什麼非梁王爺不嫁。姐姐你當年力促此事,當真是一心為了聖上、為著社稷,可到頭兒來又如何?讓袁氏那賤人倒借了機拉攏了聖上的心。」
「唉……」皇後娘娘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兒,她真誠地盯著淑妃精致的面容,「若不是妹妹後來懷了二皇子,恐怕咱們高、江、褚三門也沒有今日的榮光啦。」淑妃听見皇後娘娘提起舊事,不由得想起那些日子在宮里頭受的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計、侮辱和欺凌。
「嵐表姐」淑妃娘娘親熱地喚了皇後娘娘一聲兒,「事已至此,咱們唯有幫著紫芸先挺過了這個事兒,她如今讓九爺囚禁在碧泉寺,縱是得了風聲兒,也不過就是干著急。」
皇後娘娘點了點頭,「九爺是先帝同太後的幼子,又有聖上寵著,此一番能一本進了上書房,怕是下定了心思的。聖上原是盛怒當頭要賜死那周氏的姑娘。可…….」
她面上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柳芳殿那位聯合了敬妃,敏嬪幾個上書給太後,說是什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求太後念著如今病著的五皇子跟六公主,饒了周姑娘,也好給他二人祈福。」
「那聖上?」褚淑妃心里頭已如明鏡,卻尤不死心,追問了一句。「唉」皇後娘娘搖了搖頭,「太後到先帝的牌位前跪著哭,說是無端端地這宮里頭就要為了九爺這個不肖子又造殺孽,求先帝將這罪孽都記到她老人家名下,莫要牽累了五皇子跟六公主。」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褚淑妃大吃了一驚,從梁王的折子進上書房,到她听聞此事,也不過經了一個晝夜。皇後娘娘無力地搖了搖頭。「你呀,性子跟姑母還當真是如出一轍,若不是我護著你……」
「嵐表姐,這可怎麼好?紫芸要是當真降了位分,你我二人,我們的父兄,後宮、朝堂,這可是白白給了柳芳殿天大的臉面呢」
皇後娘娘盯著褚淑妃,「還有一事,姐姐我也是剛得了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