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時天色已黑,比起村里每到夜晚的寂靜,這兒顯然熱鬧的多。
因為不實行宵禁,有些鋪子照舊在做生意,但大多是飯館,酒樓,要麼就是風月場所,門前彩燈高掛,鶯聲燕語飄到街上,濃郁的胭脂香味散在空中,引人遐想。
杜顯拉著他們匆匆而過,還不忘訓導杜文淵兩句,「這地方你可不能進去,知道不?」
這種銷金窟只會讓人墮落,什麼好兒郎沾到都得毀了
見杜文淵點頭應了,他才放心。
三人走到十字路口,萬家就在不遠處,杜顯道,「如今也晚了,咱們明兒再去看黃花,你去萬家歇著吧,我跟小魚找誠兒去。」
「要不我也去。」
「你去干什麼,萬家不比他那邊好睡?再說你今兒要不去說一聲,指不定萬家老爺太太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去吧去吧,明兒還得去書院呢。」
杜文淵沒法,跟他們告別一聲轉身走了。
杜顯牽著杜小魚去找龐誠。
听說要在他那兒借住一晚,龐誠二話不說收拾行當領著他們回去了。
早上杜小魚是在各種香噴噴的早點味道里醒來的。
龐誠這院子直走出來就是集市,賣什麼點心的都有,吆喝聲更是五花八門,此起彼伏,因此,晚上若睡不好就有些慘了,別指望能補睡,不像村里隔絕了喧囂,愛睡多久是多久。
「哎喲,你這孩子真客氣,買這麼多點心啊」杜顯看著一桌子的包子餅子,不好意思的道謝。
龐誠只憨厚的笑,「你們吃吧,我出去賣茶去了。」
杜小魚胡亂洗漱一下跑出來,夾了個肉包子放嘴里。
「誠兒這孩子可惜了。」杜顯連連嘆息,「都被她娘給耽誤了,也不知道這回能不能成呢。」見杜小魚吃得津津有味,推一推她,「昨個兒咱們買油的時候,我看那胡家二姑娘倒是勤快的很,給她娘裝油算錢,可見是個會過日子的。」
杜小魚翻了下眼楮,可是那胡家娘子一臉奸詐相,看著就是個會算計人的啊龐誠真要娶了那二姑娘,也不曉得會被丈母娘欺負成什麼樣。
不過也罷了,秦氏半斤八兩,兩家斗法起來估計好戲連連。
她想著搖搖頭,這事他們也管不了。
兩人用完飯便去了萬家,照例是跟萬家老爺太太問好,萬太太說杜黃花在房里,讓她自個兒去,杜顯不方便進去內宅,就在外頭等。
下人們都認識,也不攔她,沿著青石小路,不一會兒便到一處幽靜的院子。
只見里頭正走出來一個人,嘴角含著嘲笑,頗為得意。
杜小魚見著她,立時心里有怒火冒上來,但想著也不能拿她怎麼辦,究竟不是自個兒的地盤,當下沉著臉從容姐身邊擦過去。
「你給我站住」容姐拿手指著她。
「有什麼事?」杜小魚照舊背對著。
容姐看她這樣兒,氣不打一處來,「真是個鄉里出來的,好沒有教養這兒是你隨便進出的?」
「萬太太準我來的,你要不信自己去問。」
「師父是心好,哪有像你們家這樣的,隔三差五的上門來,先是兒子寄住在這兒,你是不是不用多久也得住過來啊?」容姐鄙夷的嘖嘖兩聲,「干脆你們家都搬到萬府來好了真真是不要臉皮」
杜小魚忍受不得了,回身瞪著她,「我二哥是萬家老爺讓他住過來的,你要不滿,這話對萬老爺去說要說沒有臉皮,這世上你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的」
「你說什麼?」容姐臉色發紅,「你這鄉下丫頭沒有禮數也便罷了,還敢來這里撒野起來了?」
「撒野?」杜小魚冷笑,上上下下看她幾眼,「技不如人就把滾燙的水澆在別人手上,這算不算撒野?這算不算有娘生沒娘教?這算不算卑鄙無恥下濺?」
容姐氣得跳腳,抬手就往她臉上扇來。
杜小魚好歹跟林嵩練過些時候的,當下把手里東西一窩蜂的往她臉上扔去,然後抬起一腳用盡全力踩在她右腳的腳趾上。容姐只顧著用手擋東西,哪兒會想到她趁機襲擊人,只覺一陣疼痛傳上來,忍不住蹲下來捂起腳大聲慘叫。
看這狼狽樣,她心里生出一些快意,撿起地上東西快速向前走去。
「你這小賤人,你,你別跑」容姐在後面大聲叫道。
杜黃花听到動靜跑出來,「怎麼回事?」
杜小魚拽著她就往屋里去,回身砰的把門關上。
「剛才好像听到大師姐……」
「還大師姐呢,這種人也配?」杜小魚不屑,往窗外看一眼,嘴角露出抹笑,「她被我踩了腳,估計腳趾得腫了。」
時下天氣都穿著精美的繡花鞋,這種鞋子極為單薄,被人踩一腳可想而知。
杜黃花擰起眉,「你怎麼這麼胡鬧」
「她就不胡鬧?」杜小魚不解得看著杜黃花,「她把你的手弄成這個樣,你難道就不恨她?」
杜黃花嘆一口長氣,不說話。
杜小魚拿住她的手一看,好倒確實好了,不過皮膚還有點紅,她問道,「剛才她是不是來找你的?」說著往屋里環視了下,只見杜黃花的床上堆著好些布料。
「沒有。」杜黃花矢口否認。
杜小魚看著她垂下的脖頸,說不出的失望,為何這個姐姐就那麼能忍呢?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憑什麼就要給人欺負?她咬著唇道,「姐,娘給你做了雙厚棉鞋,怕你天冷了凍到腳呢,你瞧瞧可好看?」
「好看。」杜黃花模著棉鞋,眼楮有些紅,「倒是讓娘擔心了,我總是不在家,不能在她身邊伺候,你要好好對娘,听她話,知道不?」
「我知道,可是姐實在太不孝順了。」
杜黃花瞪大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的手給人弄傷了,就是不孝順」杜小魚氣道,「姐在家里也是有爹娘疼的,就算現在簽了契約,那也不是賣給別人家了。這容姐什麼東西,就敢這麼對你?姐你要再這樣讓她白白欺負,還不如回家呢」
正說著,門口傳來吵雜聲,卻是容姐喚了人來。
「你這賤丫頭給我開門,打了人就想躲起來嗎?」不跳字。容姐在外面叫囂道,「李婆子,你給我把門撞開來。」
「干什麼?誰打你了?」杜小魚在窗口喊道,「沒有證據不要亂說,這門撞壞了可得你賠錢給萬太太」
李婆子一時不敢動手,容姐怒極,「你敢說不是你踩我的?你這下流東西,小小年紀不學好,什麼骯髒手段都使得出來」
「就不是我踩的,怎麼樣?」杜小魚沖她翻著眼楮,「你這麼大人了誣陷一個小孩子,要臉不?真是白長那麼大,飯都被狗吃進肚子里了,自個兒走路摔跤也能怨到別人」
容姐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啪啪啪的敲著門,「杜黃花,你給我開門,你別想著包庇你妹妹杜黃花,你听到沒有?」
杜黃花瞧瞧杜小魚,後者一臉委屈相,當下又嘆口氣,「不是我妹妹做的,還請大師姐不要冤枉人。」
這邊廂一番吵鬧,早就引得些丫環紛紛過來圍觀,一時指指點點。
容姐見杜黃花也不听話了,可那會兒又沒有個證人,她眼楮一轉道,「好啊,死丫頭,你既然說不是你踩的,那你敢發誓要是撒謊騙人,你們全家都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嗎?」不跳字。
古代是很迷信的,都信發毒誓,容姐身邊幾個丫環也隨之起哄,讓她發誓。
杜黃花便有些慌,「要不你就承認了,我幫你求求情。」
承認個屁的,杜小魚叉起腰喊道,「那你敢不敢發誓呀,就說不是你用熱水燙傷我姐的手,不然臉上長瘡,肚里流膿,一輩子嫁不出去」
容姐立時呆住,手指著窗口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杜黃花手燙傷的事府里人也曉得,可迫于容姐的蠻橫,從沒有人說起這個真相,如今被杜小魚點破,臉上都露出看笑話的表情。
容姐臉一紅一陣白,這回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她結巴道,「一,一樁事歸一樁事,你們姐妹倆給我出來要是好好認個錯,我大人有大量也不計較了。」
「誰都知道容姐心胸大如鴿蛋,人道宰相肚里能撐船,容姐肚里齷齪藏啊,我們可不敢出來」
這話引得旁人一陣輕笑。
容姐再也撐不住,叫了身邊丫環扶著轉身就走。
杜小魚這才把門打開,看著她們的背影微微一笑。
「姐看到沒,容姐也就這個本事,你要狠點,她才壓不住你。」又道,「萬太太其實也是向著你的,何必老是向她低頭?你這樣被人欺負,傷心的可是我們,燙傷手這件事也只有我跟二哥曉得,若是爹娘知道了,他們該多心疼啊」
杜黃花伸手把她摟過來,淺笑道,「有你這樣的妹妹,我還怕被人欺負呀?」
「可我不能護著你一輩子啊」她倒是想呢,可杜黃花以後嫁人了,她難道跟過去不成?
「我曉得了,以後定不會順著大師姐。」杜黃花心道,這次以後,怕容姐更是恨她了,以後斷沒有和好的可能。
听她應了,杜小魚笑起來,又啊的一聲,「爹還在外頭等著呢,咱們快出去。」
兩人忙忙得關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