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在院子里剝春筍,她不想閑著什麼都不干,杜小魚就把從山里挖來的筍子給她弄,不費力也能消磨時間。
董氏進院子笑道,「這筍子好,對娃兒也好,我跟你說啊,剝好了放點鹽封壇子里,等個十來天拿出來跟豬腳一起炖,那味道可香哩,酸酸的,正對你胃口,你不信試試。」
趙氏听了口水嘩啦,她這次懷孩子胃口特別好,又能吃酸的,忙道,「跟腌酸菜一樣?我倒是沒弄過。」
「簡單得很。」董氏笑起來,坐下順勢也跟她一起剝,「要不拿我家去腌,我那邊兒壇子多,每年都腌的,湯水還在呢。家里孩子,我那公公婆婆都愛吃,順帶給你一起弄了。」
「這可太麻煩你了。」趙氏搖頭。
董氏瞟一眼杜小魚,「小魚幫我這麼大忙,這點算什麼,大妹子甭跟我客氣。」又拍拍她的手,「你就安心養著,吃得白白胖胖。」
杜小魚在旁邊笑笑,「三嬸今兒來是想跟我說什麼話?可是兔子哪里又不對了?」
「照著你說的養,好得很呢!不過我確實有件事,」她頓一頓,有些不好意思,「上回來看過你們家那些兔子,好似有其他顏色的,現在是不是正懷上了?我是想問問,到時候能不能賣兩只給我,瞧著縣里好像沒有啊。」
「不知三嬸說的是哪種顏色?黑的,黃的?」
「黑的,黑的好。」董氏月兌口而出,她一心想要掙點錢,抽空就去縣里探听情況,比如兔肉的價格如何,兔皮如何,問到百繡房的時候,听說黑兔子皮竟然八十文一斤在收,而白色的不過五十文而已。就這樣,黑兔皮還收不到,真是有價無市。
看來還挺了解行情,她那對黑色的種兔如今確實又懷上了,上一胎生了六只,宰了一只,半幅皮給杜文淵做了暖袖,還有半幅賣與百繡房。余下有三只母的跟別的兔子交配,也懷上了,就是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小兔子來。
看這類皮毛價格高,她正想著把寒瓜,金銀花種下去之後就去趟縣里,上回給了小販定金,可他至今都沒有再給她帶過兔子來,可明明又在一波一波地往外賣兔子,她怎麼也得親自去看看情況。
「咋的,可是不好給?」董氏見她不說話,有些失望。
「現在不好說,我那邊黑色的種兔就一對,別的雜交了可能不純。」還有一對是近親產物,她也不太看好,不過純粹養到六個月就賣的話倒也無妨,或者再試試第三代改進,她想著說道,「等生下來再看吧,有的話我賣你一對,不過縣里小販那邊兒沒得賣嗎?」。
「有啊,不過他不肯賣,」董氏搖搖頭頭,這小販獅子大開口,一對黑兔子想賣五兩銀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瘋了!
杜小魚心里有數,這事不再提。
過了幾日,熟糞發酵得差不多,杜顯便挑去種寒瓜還有金銀花那三畝地,正好用完,反正現在時間縮短了,以後要種麥子等隨時都能再做。
金銀花又名忍冬,它的種子比較耐寒,比起寒瓜種比較容易發苗,是以也不用那麼費勁,還得拿牛糞捂著,只取比較向陽的田即可。
這日父女倆把種子播好又灌了水便回家去。
晚上杜文淵回來說起個事,他因為瞞著杜顯夫婦學醫,所以不得不又撒了謊,說認識縣里一個大夫,對應白與時的病癥開了張方子給他,其實就是他拜的師父送的。
之前白與時用過虎狼之藥,對身子傷害很大,雖然最近看著好轉,可內力也許如同朽木,說不定哪一天就油盡燈滅了,這方子是大夫的家傳秘方改進的,對曾經凍壞身子的人有大療效。
杜顯听得高興起來,忙問,「那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也不一定,咱們只能盡人事听天命。」杜文淵實話實說,治大病這種事從來都不能說包好的,沒有哪個大夫敢開這種口。
杜顯又有些垂頭喪氣。
「爹,好歹還可以試試,姐夫看上去不是挺好的麼,姐說他現在都能挑水呢。」
「哎,要一直這麼好就好了!」趙氏也嘆口氣,「罷了,這就是你姐的命,方子明兒你們送去他們家吧。」她最是不想看到白家的人。
杜小魚接過來一看,嘴角抽了抽,其中有幾味昂貴的藥材,他們白家現在吃得起才怪!上回成親早用光了積蓄,這方子拿過去,只怕杜黃花又得把那些首飾當了吧?
她把杜文淵拉到臥房,「他們家買不起這些藥材的。」
「先給他們看看。」杜文淵目光有些冷,「他們實在沒有辦法,自然還會找咱們,到時候又再說了。」
「那我直接給崔大嬸,不給姐看了。」
「嗯,明兒你一個人去吧,我去找師父,他興許認得一些醫術高明的大夫,若是有近旁的,可以請來看看,」他頓一頓,「就算遠的,咱們也請過來。」
杜小魚愣了愣,隨即想到他的身世,沒錯,林嵩以前就是當官的,又有個二品官姐夫,御醫什麼的應該認識幾個,若是杜文淵去說,林嵩應該會幫著出力。
「好吧。」她點點頭。
不管再怎麼不願意,到底是一家人了,怎麼也得盡份心吧。
第二日,杜小魚便拿著方子去白家。
「小魚來了啊,餓不餓,鍋里有剛蒸好的甜糕,我給你拿過來嘗嘗?」崔氏眉開眼笑,極為殷勤。
杜小魚對她仍是厭惡的,但想到杜黃花如今是她媳婦了,只得強笑道,「好的。」
崔氏便進廚房去了,不一會兒只見白蓮花托著個盤出來,上面放著甜糕還有一小碗赤豆粥,也是沖她示好地笑著,「快趁熱吃了吧。」
見到是她,杜小魚臉拉得老長,雖說白蓮花被她爹娘又打又罵也算懲罰過了,可這些打罵能彌補她做下的錯事嗎?遠遠不能!
白蓮花察言觀色,「你不餓的話就放著,沒事。我給你去叫大嫂出來啊,她在屋里給大哥磨墨呢,本想等著午飯的時候再叫她的。」
話里話外都透著沒虧待杜黃花,家務活都不用她做。
杜小魚冷笑一聲,這不是應當的!用這種齷齪手法使人嫁進門來,再不好好對著,那還叫人?
「不用,我也不是來找姐的。」她反正早看過杜黃花幾回,面色什麼的都好,就是對家人有愧疚,覺著辜負了期望,見著了不曉得要說幾次對不住之類的話,今兒主要是送方子,就不打擾他們小夫妻了。
白蓮花笑起來,「你莫不是來看我的?」
這人臉皮絕不是一般的厚,他們杜家現在哪個不恨她,可她好像不自知似的,恨不得貼上來表現下親熱,有幾次還上他們家幫忙干活煮飯,硬是被杜顯趕了出來。
杜小魚翻了下白眼,把方子拿出來,「是我哥求來的方子,你們給抓去試試吧,以前的藥沒給你大哥吃了吧?」
「當然沒有,早不吃了。」白蓮花正經起來,一邊拿過方子看。
「就別給我姐看了,省得她擔心。」這點藥費錢要操心也他們來,別指望杜黃花還替他們家分擔這些。
「我曉得了,我絕對不告訴大嫂。」听出其中意思,白蓮花忙保證。
「那我走了。」她站起來便出門而去。
白蓮花追上來,在身後輕聲道,「小魚,你很恨我吧?」
「廢話!」
「我會好好對大嫂的,你放心,不會讓她受一點苦……」
「你說有什麼用?還不知道你大哥……」杜小魚打斷她,惡狠狠道,「我姐這輩子就是被你毀掉的,你也別想有個好姻緣!」
知道是擔心白與時活不長,白蓮花忙道,「就算我大哥,大哥沒了,我也會對大嫂好的,」她抬起頭,眼里閃著淚光,「小魚,我不嫁人了,我會伺候大嫂一輩子的。」
杜小魚听了更加火大,「怎的,你大哥沒了,還要我姐守一輩子寡是不是?你敢再這樣說了試試?」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蓮花擺著手,「我,我沒想這麼多,不管大哥在不在,我都會對大嫂好的。要是真,真的,也不會那樣委屈大嫂。」想到白與時哪一日真的死了,她忍不住流下淚來。
「你哭什麼?你有什麼好哭的?」杜小魚狠狠跺了兩下腳,她都沒替杜黃花哭呢,這個貓哭耗子的!
白蓮花擦擦臉,把手里方子一揚,「是了,大哥不會有事的,這方子吃了就會好,是不是?小魚,你沒看到呢,大哥大嫂不知道多恩愛,要是大哥好了,大嫂不是也會很高興嗎?大哥將來就能去考秀才,考舉人,大嫂可不是做官夫人拉!」
見她滿臉憧憬,杜小魚心里不是滋味,眼前的人真是讓人恨不得殺了她,但是偏偏又不能,有時候看她又覺得可憐,她晃一下頭,「我走了。」
「小魚,我會掙錢抓藥的,你放心!」身後傳來堅定的聲音。
倒不知道她想用什麼法子去掙錢?杜小魚想著暗哼一聲,實在沒辦反總要上門來求的,便也不理,快快得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