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態度極為嚴肅,杜黃花正容道,「什麼事?」
杜小魚先是把那紅綢包遞過來,「這是你二師姐叫我送來的,說是賀禮。」
杜黃花聞言眼楮一紅,「難為二師姐還記掛著。」
「就是因為她,我才曉得你那日並沒有去見白蓮花!」杜小魚盯著她,慢慢道,「那為何後來又發生那樣的事?」
杜黃花一怔,撇開頭去,「事已至此……」
「我就是想知道!」見她有避開不談的意思,杜小魚怒道,「我特意讓二哥帶話給你,叫你不要理白蓮花,不要去見她,可是為什麼還是發生了這種事?姐!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是你後來又改變主意去見了?還是有別的原因?」
其實這段時間她對杜黃花一直都有怨念,如同趙氏一樣痛恨她的軟弱可欺,只不過一直壓抑著沒有表現,可這一刻她忍不住了,心里的怪責,痛惜,後悔,心疼,匯聚成一條河流在胸口奔騰著噴涌而出。
「為什麼?姐,這是為什麼啊?你就那麼想嫁給白與時?」
「不,小魚。」杜黃花搖搖頭,「我沒有改變主意,」她流下淚來,「我曉得你們都不想我嫁給他。」
「那為什麼……」
杜黃花長嘆一聲,「小魚,這就是命吧,我以為是你來找我。」
「什麼?」杜小魚整個人呆住,「我來找你?我怎麼可能找你呢,我一整天都在家里,啊!是誰?是誰騙你的?」她上前抓住杜黃花的手,「是哪個混蛋?你快說啊!」
「是……綠翠,說你在縣大門口等我。」
綠翠是是個粗使丫環,萬太太派來服侍幾個弟子的,杜黃花就是其中一個,每日做得都是些整理臥房,端送茶水等煩瑣事情。
這個人杜小魚是認識,院子里總共有四個粗使丫環,來來去去自然踫得到,而綠翠是四個人當中長得較為好看的一個。
「是她?」杜小魚滿是疑惑,綠翠為什麼會去騙她大姐呢?她們二人應是沒有過節的,她想了會兒腦子里便跳出一個人。
容姐!
沒錯,容姐既然知道白家的事,很有可能是她叫綠翠去騙人的,難道這事竟是白蓮花與容姐合謀的不成?
幾個弟子中間,也就二師姐柳紅跟杜黃花能超得過她!而杜黃花又是繡藝最好的一個,她自然心里嫉妒死了!
杜小魚胸口起伏著,恨不得馬上就去找容姐好好揍一頓,好半響才平靜下來。
名節事大,生死事小,這件事決不能讓外人知曉,去找容姐算賬怎麼也得有個借口……不對,她想著搖搖頭,名節!
白蓮花雖然做出這等事,可打死也不會泄露出去,因為杜黃花是她大嫂,她們之間並沒有仇恨。可容姐不是啊,她要是知道這件事,早就大肆宣揚了,正好可以借機鏟除掉對手!
不,她們兩人不會聯手的。
可容姐為什麼會想到假傳消息呢?
「姐,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杜小魚難過極了。
原來大姐從不曾變過,她從始至終都是那個隱忍的大姐,為了家人,為了他們的期望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得掩藏著。
見她落淚,杜黃花上前擁住她,「小魚,是我辜負你們。」
「不,姐你做得很好。」她哽咽道,換做任何一個人遭遇到這種事,只怕都沒有杜黃花那樣來得堅韌,她無法想象當日她是如何承受這些又是如何做下這種決定的。
她把痛苦都藏起來,誰也瞧不見,只為不增添家人更多的心理負擔。
而決定之後她一個人還要面對更大的殘酷……
苦命的姐姐啊!
真想抱著她大哭一場,杜小魚把頭埋入她胸前,所有的情緒只化作一句話,「姐,姐夫一定會好起來的。」
也許,這是唯一有效的安慰。
杜黃花輕撫她的後背,輕聲道,「小魚,我過得很好,白大哥對我也很好,你不用為我難過。」
杜小魚點點頭,抹干了眼淚。
「姐,晚上跟姐夫來家里吃飯吧,董三嬸給腌了些筍子,炖蹄可好吃呢。」她用力擠出一絲笑。
杜黃花也微微笑了。
回去後杜小魚自是跟趙氏說了番話,以此解開母女倆的心結,趙氏曉得這事竟是被兩個人先後陷害,更是心疼死大女兒,听說晚上要來吃飯,忙忙得叫杜顯去殺雞。
兩人也沒空手來,帶了些紅棗糕,自家腌的蘿卜干,還有兩條糟魚。
白士英喜歡釣魚,家里魚從來不缺,花樣也就弄得多。
若是放在平時,趙氏定是表情冷淡,接都不想接的,可這次朝白與時難得露出笑來,見他面色紅潤,態度恭敬,心里也隱隱生出些希望。
已經到這個地步,難道還盼他們不好麼?自是願他們夫妻恩恩愛愛,白頭到老。
「以後多來走走。」趙氏在飯桌上給白與時夾菜,「這筍子不錯,我趕明兒也學學,到時候給你們帶一壇回去。」
白與時微微笑起來,「那我先謝謝岳母了。」
難得有這樣和諧的氣氛,杜顯也心情愉快,跟女婿說了會兒話,忽地道,「最近用了那方子覺得怎麼樣?」
杜小魚抽了下嘴角,方子的事,白與時跟杜黃花根本就不曉得,她那會兒就是拿去為難崔氏和白蓮花的。
但白與時立時猜到了其中關系,原來這段時間喝的藥是他們家送來的方子,忙低頭道謝,一邊道,「好些了,感覺最近很有精神,昨日還跟黃花去山上走了走呢。」
杜顯看一眼杜黃花,有責備的意思,「這天還不到這麼暖,山上有冷氣哩。」
「是我叫黃花同我去的。」
看他忙不及地替杜黃花解釋,杜小魚撲哧笑道,「爹,你現在說不得大姐了吧,有人護著呢。」
杜黃花的臉上立時飛起兩朵紅雲。
看得出來兩人感情確實好,杜顯呵呵笑道,「與時啊,象棋會不會?」
「略知一二。」
「好,跟我下幾盤棋去。」杜顯得意洋洋,「我最近都找不到對手,也只有文淵能下得過我。」
見二人去角落坐下,杜小魚輕聲笑道,「姐夫慘了,還得演戲呢。」
趙氏瞅瞅她,「你爹就這愛好,女婿不哄著他誰哄著。」說完自己也笑起來,又問大女兒,「真去山上走了?你可是別人娘子了,好好照顧著,別凍出病。」
「哪有這麼冷,外面多披一件就是了。」杜小魚插嘴道,「當姐夫是個泥人不成?我看這方子確實有效果。」
「這就好了。」趙氏點點頭,看向杜黃花,「你成親這事都沒有告訴你大舅小姨,我明兒找人托個信過去,不然被他們曉得的話都得過來找我算賬呢!」
杜黃花紅了眼,「娘……」
「哭什麼呀,這孩子,娘以前也是沒想好,但你既然都嫁出去了,這門親咱們怎麼也得接受。女婿是個好的,若是身子真康復了,也是你的運氣,家里有困難就回來說,你婆婆那里,現在手頭上怕是有些緊。」趙氏從懷里模出個荷包,「你拿著,要應急時用用。」
里面有幾錠銀子,杜黃花忙推卻。
「還不給我拿著!嫁妝都沒有備好,這銀子本來就是要用在你身上的。」趙氏把荷包往她手里一塞。
「姐拿著吧,以後你蘇繡學成了,這點銀子算什麼,再來孝順爹娘也一樣的。」杜小魚嘻嘻笑。
「是啊,娘就等著享你這福哩。」趙氏也笑起來。
杜黃花這才接了。
幾日後,等杜文淵回來,趙氏讓他寫了封信托人帶去南洞村,是付了錢的,相當于雇人送信。
信中解釋了下這次結親的倉促,主要是說白與時身體不大好,兩人又是互相有情雲雲,又道歉沒有跟他們通知一聲,也算了卻了心里的一樁事。
很快便到溫暖的三月,高鐵送來紫花苜蓿的種子,杜小魚當即便跟杜顯說要再買兩畝地來試種。
听說要種草,杜顯很是不解,畢竟草這種東西不值錢,要喂牛羊這草滿山都有,就是那些農作物的稈子都夠它們吃的,何必要浪費田地。
「爹,這草不一般,書上說了,牛羊豬吃了長得快,而且很好種,種下去之後可以收六七年,不像旁的,每年都得種一次。還有啊,前幾年都不用施肥的,這東西本身就肥田。」
杜顯听得很好奇,「還有這種草啊?不過咱們家又沒養多少……對了,你那些兔子能吃這個不?」
「當然能!」杜小魚叫道,她原本就是想給兔子吃的,紫花苜蓿不同旁的牧草,所含的營養非常高,像蛋白質,維生素啊,絕對是養兔子必備。不過,兔子成年之後就不需要怎麼吃了,這草對于兔子來說,只是幼年時期比較重要,也許真應該再養些別的。
想到這個,她提議道,「爹,要不,咱們再買幾頭羊養養吧?」吃羊肉的人還是挺多的,銷路應該不成問題。
「也行,我跟你娘商量商量。」杜顯說著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