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徹底搬了,院子跟房間都空出來,杜顯便開始往他們家搬椅子,凳子等家具,等到趙冬芝一家子過來的時候,正好都置辦妥當,不需耽擱,稍微收拾下便住了進去。
這算是人生中的大事,所以趙大慶夫婦也來了,慶祝下喬遷之喜又順便看看趙氏跟一對雙胞胎。
兄妹倆相聚的幾天中,趙大慶叮囑她們姐妹倆要互相扶持,對趙冬芝更是耳提命面,叫她不要仗著是自己小妹給趙氏添亂,讓她教導好幾個孩子,別任性欺負妹夫雲雲,趙冬芝自然一一答應,趙大慶這才放心告辭。
他是個好大哥,臨走時,趙冬芝抱著他大哭一場,依依不舍。
自此後,兩家來往密切,幾乎沒有一日是不見的,有時候也互相留著用飯,趙氏的心情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時時歡笑,讓杜小魚差點都忘掉她原先的性格了。
「大姐,你要不要種茄子?」趙冬芝手里抱著小兒子黃立榮,笑嘻嘻得走進屋里,「住我們西邊的陳大姐給了幾十棵苗,分一點給你種種?那茄子長得好看,長長的,跟咱們平常吃得那種短的不一樣呢。」
雖說他們家不打算種田過活,但杜顯還是給張羅了兩畝地,讓他們種些蔬菜自個兒家吃吃,而趙冬芝個性活潑,才搬過來一個月就跟前後左右的鄰居打成一片,弄到些好種子總要來分享一下。
「你種吧,我們家那些田早種滿了,要好的話,下回我問你要。」趙氏朝她招招手,「我也正有話要跟你說,之前說得找夫子的事,吳大娘打听到了。那夫子姓張,住在伏流河往東一處,現在開了兩個學堂,一個他教,還一個他的學生教,那學生也是秀才,但論到學問,自然沒有張老夫子好,所以那個學堂人數還沒招滿。」
「姐的意思是,要立樹,立根讓那個小夫子教?」趙冬芝有些不太樂意,「村里就沒有別的夫子了?」
「都沒有張老夫子教得好,听說他以前辦得私塾出過好幾個進士呢,那可是了不得的事妹妹啊,你听我說,立樹,立根兩人從前都沒學過,先去小夫子那里開開竅也好,有疑問也能問問張老夫子不是?等過幾個月或者一年的功夫,自然再能換個學堂的。」
趙冬芝眼楮一亮,笑道,「還是姐聰明,也罷,就這麼說定了。」
小夫子教得學堂費用也不高,每個月才收三十文錢,她心里更是沒有不滿了,倒是在外面偷听的黃立樹氣得恨不得拔自個兒的頭發。
「你是想去當和尚啊還是怎麼的?」杜小魚看他抓狂的樣子,忍不住取笑兩句,「這麼怕念書,是腦子太笨吧?」
「你知道個啥?念書的才是傻蛋掏個鳥蛋都不會,樹也上不了,成天就會酸不溜就,啊呸,老子才不想念書」黃立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哎喲,看來你是想一輩子掏鳥蛋過活了。難怪叫立樹,立樹立樹,傻蛋爬樹,名字取得真好啊」
黃立樹大怒,指著她道,「你說什麼,我名字才不是這個意思,我的名字,名字……」
「你的名字什麼意思?說不出來嗎?我看你寫都不會寫是吧?哎,果然還是不要去念書的好,省得把夫子氣得教不下去,被那些個學生鄙視,丟咱們兩家的臉。」
「誰說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黃立樹瞪著她,「誰說我不會?」他撿起塊小石頭氣呼呼得蹲下來,不一會兒,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就寫好了。
倒沒有錯,看來還學過一點的,杜小魚點點頭,難道是跟舅舅學的不成?
「看到沒有?」黃立樹得意洋洋,「老子是不想去學,這三個字大舅教了一遍我就學會了,哼,有什麼了不起的」
杜小魚抓起石頭也在地上寫了三個字,「比你的漂亮吧?我敢打賭,你學一年都不會追上我,也是,就你這腦袋瓜能裝三個字不錯了,裝得下別的才怪」
被她輕蔑不屑的目光盯著,黃立樹咬牙切齒,「你敢小看我?」
「是又怎樣?你難道敢跟我打賭不成?」
「打賭?好,打賭就打賭就你這狗爬字,老子還用學一年?學半年就比你強了」黃立樹很自信的道,「到時候你輸了又如何?是不是跪下來跟老子磕頭啊?」
「我先問你,你不念書那想做什麼?要是我輸了,我幫你說服小姨怎麼樣?」杜小魚想了想道,假如黃立樹學了一年還是沒有任何興趣,想必在這方面也不會有大的長進,她激將他學習只是希望能多認識些字,有道是「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他們家衣食方面無憂,是該多懂些道理的。
黃立樹皺了下眉,對這事沒有頭緒,想做什麼?他只想玩倒是真的。
「你慢慢想,反正有一年時間呢。」
見她要走,黃立樹叫道,「老子剛才還沒說完呢……」
趙冬芝從房里出來,一把擰住他耳朵,斥責道,「什麼老子,老子的,在你表妹面前渾說個什麼?還不跟我回去,明兒就送你去私塾」
黃立樹雖調皮,但在他老娘面前還是很老實的,只走得時候又狠狠瞪杜小魚一眼,做了個咱們走著瞧的姿勢。
第二日,趙氏,吳大娘就帶著趙冬芝母子三人去那個張老夫子家里了,送幾盒禮餅,棗子等吃食,小夫子教的學堂還差幾個名額,當即就讓黃立樹兄弟倆跟著一起學,趙氏三人在門口听了會兒,覺得小夫子人和善,文章念得抑揚頓挫很好听,便也滿意得回來了。
杜黃花這時已經去了萬府,她嫁為人婦,萬太太體諒,許她學十日休息兩天,也不至于讓他們夫妻長期分居。
崔氏對此雖有些不樂意,但兒子支持是一方面,又想著杜黃花在萬府一年能掙幾個銀子,而將來學成更不消說,到底兒子考沒考上秀才都不曉得,就算考上了,還要念好幾年書通過科舉才有前途,以後又要上京,那些個藥錢費用也是不小一筆支出,他們家那點種田的收入實在不值一提也就不管了。
到了三月底,縣衙門口貼出院試的榜單,白與時榜上有名,排列第六,縣學的廩生名額是二十名,他自也在其中,每年有四兩銀子的補貼,舉家歡喜,白家在經歷喪事之後又宴請四方,家里氣氛總算好了些。
但想起白蓮花沒有看到今日景象,白與時不免傷懷,攜了杜黃花去墳上祭奠一番,以慰妹妹在天之靈。
從山上回來,夫婦倆直接去了杜家。
杜顯招呼女婿,兩人走到院子里說話,杜黃花則跟母親妹妹坐在一處。
「福蛋前兩天依依呀呀會說話了呢,姐你猜,他頭一個字說什麼了?」杜小魚笑著前仰後合,「還以為是個悶蛋,沒想到這麼貪財。」
「他說什麼?」杜黃花好奇道,湊過身子問。
趙氏橫一眼杜小魚,「听你妹妹胡說,就她一個人在,胡謅呢,咋個後來就沒听他說呢?只會叫娘哩。」她得意洋洋,福蛋沒事就娘啊娘的喊,把杜顯氣得牙癢癢的,至今都不會叫爹呢。
「誰要扯謊這些,我在他面前數錢,他看得歡呢,叫著‘錢錢錢’的拍手。」
杜黃花撲哧笑了,捏著福蛋的臉道,「那你可不是多個伴?以後等福蛋大了,兩個人正好一起掙錢去」
杜小魚瞥一眼趙氏,「福蛋才沒有逍遙的命,以後等著跟二哥一樣念書吧,娘都想好四歲就送他去張夫子那里了。」
以後杜文淵走了,福蛋可就是家里的命根子,肩負著光宗耀祖的使命呀
杜黃花不便評價,心知趙氏在這方面向來嚴苛,看對二弟的態度就曉得,只笑道,「福蛋聰明著呢,念書肯定也厲害。」
杜小魚也不再說這個話題,「姐,你這會兒回萬府,容姐為難你沒有?她要是再像以前這樣,你可不要怕她萬太太如此待你,可見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用怕什麼偏袒,容姐繼續胡作非為下去,萬太太遲早會叫她滾蛋的」
杜黃花笑了笑道,「師父有意讓我接管紅袖坊,本是容姐負責采購布料的事已經交給我管了,如今正在學呢,師父叫玉娘教我。」她皺皺眉頭,「里面學問真多,光是那些料子的名字我都記不住,其實我怕做不來這些,要說刺繡確實喜歡,可是將來跟人買賣布料我委實不行。」
杜小魚听了卻大喜,這可是一個肥差,難道容姐犯下了什麼大錯不成?是了,上回杜黃花的二師姐好像提到什麼輕紡,容姐的臉色立時就變了,這二者有關系麼?
「姐,萬太太要你管這個也是看中姐的老實。購買料子貓膩太多,許是別的人她不放心,萬太太這樣看重你,姐可不能辜負她呀,不懂的,慢慢學就是了。」
趙氏听了也如此說,叫杜黃花要順萬太太的心。
杜黃花也只得答應了,日後認認真真學習布料的知識,她本就是個勤勞刻苦的人,世上事最怕沒有恆心,但凡有,無水滴不穿石,就是勞累了些,人漸漸瘦了。
見她這樣用心,萬太太更加喜歡這個弟子,叫之多休息,教得也格外認真,杜黃花兩邊學習都不落下,容姐嫉妒不已,背後少不得更多了些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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