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佷子家的條件並不怎麼好,父親是泥水匠,很少有在家的時候,母親一個人操持家務,還得照看十來畝地,家里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她那個佷子是老大,早就通過府試了,但院試一直考不上,依舊是個童生。
趙氏听完就不太滿意。
董氏訕笑道,「我佷子也不是死心眼的人,若是明年還考不上的話就跟著他爹去給人造房子,每年還是有不少銀子的。」
這都十七歲的人了,常年看書,也不曉得身體怎麼樣,給人建造房屋可是體力活,趙氏想了下道,「我會跟妹子提一下的,也不好怎麼做主。」
話說到這里,董氏也不能強求,又找杜小魚聊了下養兔子的事情後就起身告辭了。
傍晚趙冬芝來他們家水塘里撈魚,趙氏就把這事跟她說了遍。
結果趙冬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說不行。
雖說家境是不怎麼樣,但也不用那麼看不起人家吧?趙氏正色道,「都講究門當戶對,雖說曉英是個百里挑一的,但咱們鄉戶人家也攀不上高門,你待要找什麼樣的人家,好好跟我說說,省得到時候吳大姐白費功夫。」
趙冬芝把手里網兜往地上一放,「當然是長得好,人品好,家境好,對咱們曉英好,樣樣都好的,還能要什麼?」
要求真高,十全十美呀
趙氏啐一口,更加嚴肅了,「你給我好好說,別來這些糊弄人的。」
「誰說我糊弄人?」趙冬芝撅起嘴,又撲哧一笑,「好罷,其實也就指望能跟文淵差不多,長得好,會念書,這不就結了。」
提到這個兒子,趙氏臉色閃過絲黯然,輕輕拍著小清秋的背,沉默會兒才說話,「你是想要個能考功名的女婿?」
趙冬芝笑笑,「可不是,一輩子種田能有什麼出息你那女婿不也是能念書的?難道我就不能找這樣的?我不想曉英跟我一樣,成天就窩在個村子里,沒什麼出息,見不到世面,我希望她將來錦衣玉食,最好還有幾個人伺候呢」說罷看著趙氏,「小魚長大了也要嫁人的,我就不信你不這麼想。」
干什麼要靠別人?杜小魚在旁邊撇嘴,她自個兒也一樣能過這種生活
趙氏嘆口氣,「我倒沒想過這些,她們開開心心的也就罷了。」
杜黃花的事情令她感觸良多,曾經也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憧憬自己的女兒風風光光,能嫁個好人家,後來才發現什麼都是注定的,都是難以預料的,更何況二女兒還是那麼有主見的人,她不想再為此這些事傷神了,順其自然便罷。
趙冬芝便有些尷尬,但很快又上前挽住趙氏的胳膊,撒嬌道,「我倒忘了,曉英哪有小魚那麼會賺錢,你自是跟我不一樣的。」
既然已經知道她的想法,趙氏也不多說了,「行了,我就跟吳大姐說你要找個會念書的,大抵也得是個秀才吧?」
「還要長得好,人品好」
「是,是。」趙氏推推她,「撈你的魚去罷。」
趙冬芝家里的人都喜歡吃魚,經常來這兒的水潭,不一會兒就撈到兩尾鯽魚,招呼道,「姐,小魚,你們要吃魚湯的話晚上來我家啊。」
見她們應了聲便喜滋滋得回去了。
趙氏看著她的背影有點兒頭痛,但還是把要求跟吳大娘提了,吳大娘果然為難。
這秀才在村子里本來就不多見,還得要長得好,人品好,那更是稀有了,若是人家是縣里的,那更加不可能願意找一個農村里的姑娘。
結果這事拖到杜顯父子倆回來都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
家里歡聚一堂,趙氏,杜黃花備了滿桌子的好菜,趙冬芝一家也來了,杜顯夫婦小別勝新婚,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杜文淵則跟白與時探討鄉試的內容,直到夜深才各自回家。
京城桂榜其實早就出來了,杜文淵榜上有名,名列十二,但消息傳到飛仙縣,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
一時間,杜家門口熱鬧的仿佛集市似的,人來人往,恭賀的人絡繹不絕,有平常交好的鄰里,有村里的鄉紳,有不認識的舉人秀才,有來說媒的,有來送禮的,杜顯一家迎來送走,忙得沒個停歇的時候。
隨後又是宴請各方,弄了三天三夜。
縣主也設了鹿鳴宴,邀請縣里幾個考中的舉人和地方鄉紳聚會,章卓予跟秦泰這次都沒有考上,前者來恭賀的時候杜小魚看到他頗為失意,還安慰了一番。
但他到底年輕,以後有得是機會,很快便又重新振作起來。
至于秦泰,她倒是沒有見到,董氏來他們家提過一回,說他兒子沒有發揮好,下次再考的話一定可以成的。
杜小魚對這個人極為討厭,性子那麼不好,猜想定是在家里發脾氣,又嫉妒她二哥,不然同去考試的,大度之人肯定會來恭賀,比如章卓予,所以才沒有把董氏說的話放在心里呢。
他考不考得上跟他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就在眾人羨慕杜家有個舉人兒子的時候,李氏那邊也終于有動靜了,兩邊再怎麼不和,可是杜顯始終是杜家的人,那麼杜文淵也是杜家的孫子
李氏正要搞些手腳脅迫杜文淵回杜家的時候,村里爆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原來杜文淵竟不是杜顯夫婦的親生兒子,只是寄養在他們家而已
村民又再次沸騰了,杜顯家門口更加熱鬧,每天都有人探頭探腦,而他們家的人只要一走在路上,就有人指指點點,在背後說著八卦。
「嘖嘖,原來那兒子不是他們家的,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哎,早知道我那一籃子雞蛋就不送過去了」
「是啊,我還想把我們家閨女……」
「別做夢了,那杜文淵的親生父親乃是京城里的大官,你想巴結都沒門」
「喲,那他們家給人家養了孩子,還是有好處的嘛,到底也養了十幾年不是?總有感情的,總要報答的不是?」
「白眼狼還少嗎?去了京城哪兒還會記得養他的人?」
「這可不一定,咱們還是少得罪他們家為好。」
听著各種各樣的閑言閑語,杜顯的背又開始駝了,唉聲嘆氣。
「爹,你管他們說什麼啊,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二哥走了,還有大姐,還有我,還有福蛋跟清秋呢」
杜顯模模她的頭,「爹咋會不曉得,只是舍不得你二哥啊,他在京城帶著我到處吃喝玩樂,書都沒怎麼看,我知道他心里也愧疚。罷了,我是不能留他的。」他站直身子,露出笑來,「小魚,你說得對,我還有你們這幾個孩子呢,文淵他該往好的地方去,我們這樣的身份對他的將來也沒有什麼好處。」
听到最後一句,杜小魚不免心傷,但還是說道,「爹想通就好,咱們回去吧。」
杜文淵今日就要走了,听說他的父親是兵部尚書,杜家哪兒還敢阻攔,乖乖得把族譜拿出來,是林嵩親手把杜文淵的名字在族譜上劃掉的。
門口停著一輛暗紅色,掛著珠玉錦緞簾子的馬車,林家此時也知道真相,杜文淵的外祖母與小姨都來了。
兩個人裝扮富貴,頭上珠釵環繞,但臉色並不好看。
杜小魚也理解,當年杜文淵失蹤的時候,林家派了許多人出來尋找,趙氏當時住在娘家又豈會不曉得?隱瞞了這麼多年,她們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如今沒有發作定是看在杜文淵的面子。
杜顯見這架勢心里有些發虛,杜文淵叫他一聲爹,扶著他到堂屋的大椅上坐好,趙氏也已經坐著了。
「叩兩個頭就走吧,你父親在京城巴巴得等著呢。」杜文淵的小姨林氏說道,語氣很是冷淡。
這話不禮貌,但林家老太太也沒有攔著,一語不發。
杜顯忙站起來,「哎,文淵你這就走吧,不用叩頭了。」到底是他們家做錯,林家顯然滿心憤怒,又何必再讓他們不高興。
林氏听了輕笑一聲,「說的是,又不是真的父母,這筆賬我們家還沒……」說未說完,被林嵩斥責道,「就你話多,在外面等著去」
她像是極為害怕這個大哥,立時閉了嘴,但卻狠狠瞪了趙氏一眼,听說就是這個瘋婦死活要搶佔姐姐的兒子
杜小魚上前拉住杜顯的手,叫他坐下來,輕聲道,「二哥要是不拜而別,他心里也放不開的,爹,你就受他這個禮吧。」
杜顯無奈,只得又坐下來。
杜文淵端端正正給杜顯還有趙氏叩了三個響頭。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爹跟娘的養育之恩的。」他鄭重其事說道,雖然是被撿來,或者哪怕說是強佔,可是奇怪的是,他心里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
也許是生母已經死了罷,自己又是個庶子,所以即便生在那個家,都不會像現在的生活來得那樣簡單開心。
但如果換一個可能,如果他的生母未死,那也許又不一樣了。
人的情感啊,總是那麼復雜……
可不管怎樣,他是不會忘記這份感情的,永遠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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