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英那日穿了嫁衣後當真是跟天上仙子一般漂亮,雖出門頭上蒙了面紗,也引得圍觀的人紛紛稱贊,加上鑼鼓開道,轎子華麗,趙冬芝真真是賺足面子。
趙大慶一家也來了,又是帶著一牛車的東西,留了四五日才走。
熱熱鬧鬧過去,趙冬芝把女兒嫁了心里高興,但到底也還是舍不得,背地里又哭了幾回,幸好他們小夫妻倆是住在縣里,她每日去館子都有機會見一見,比起旁的遠嫁女兒的母親是好太多了。
這日又提到黃曉英的事,趙冬芝還是很滿意女婿的,對岳父岳母客氣禮貌,對女兒也很體貼,就是話少了點,別說活躍氣氛了,基本問候幾聲就再也沒有多余的話,在紙馬鋪也是只顧著低頭做那些祭品。
趙氏听完笑道,「人不能十全十美,曉英不嫌棄就行了,你有什麼好說的?我看妹夫話不也是很少啊?」
說到黃曉英,趙冬芝又是搖頭,「我看她是啥也不在乎,說起這個她含含糊糊的,什麼反應也沒有,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麼想。但看起來兩人好似還行,曉英說什麼,女婿也都是點頭的,家里的事現在基本都是曉英在做主。」
「這不就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有那麼些精力該花在立樹身上。」趙氏笑道,「他縣試過了,這個月就要考府試呢。」
趙冬芝也笑起來,這個兒子倒是爭氣,第一回就考上了,以前還當他不是個讀書的料,這會兒夫子都夸他呢,說要考上府試的話立刻就轉去張老夫子教的那班學堂。只不過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要是立根也一起考上,那就更好了
「是啊,他最近看書都看到半夜,一會兒宰只雞給他補補。」她夸贊道,「那些個小雞仔長得很快,小魚給的那什麼草粉倒真的很有用呢。」
「叫苜蓿,喂羊也好。」
「對,對,苜蓿,我下回跟小魚要點種子去,我屋後面那片竹林空了些地方呢,撒了隨便長點出來也好。」她說著忽然有些傷感,「哎,小魚瞧著也大了,留不了多久了。」又叮囑趙氏,「旁的地方千萬不能考慮,我以前還不覺得,這一日不見都難過呀,至少也得跟黃花,曉英一樣,不能跑縣外去。」
他們兩家境況越來越好,最近總有媒婆受人之托上門說親,杜顯寶貝這個女兒,趙氏還沒說什麼,他倒是挑來挑去,沒有一個看得上的。
杜小魚對此覺得挺幸運,他們要一直看不上就好了,不過到底也不太可能,所以她的心情時時都不太好。
幸好又要忙碌了,也能轉移下注意力,初夏時節,陰雨天是最合適扦插的,種植金銀花有了相當的經驗後,這年她便又買了三畝地,村里早前也有來討教的人,不過听說種這種草藥要兩年之後才有效果,大多都放棄掉了。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缺點,杜小魚坐在田埂上,看著剛翻耕過的泥土發呆,要是前兩年也能獲利那就不會白白浪費時間了。
「小魚,杜大叔喊你回去。」李錦走過來,他正看完兔子要回家,杜顯便叫他路上順便帶個話給二女兒。
杜小魚奇怪道,「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我爹有什麼事啊?」
李錦有些不好說,想了下道,「有個嬸子跟她兒子上你們家來了,說是,說是想讓你給兔子看病,把兔子也帶來了。」
「你不也能看麼,還是病很嚴重?」一般的病,李錦都是駕輕就熟的。
「也不是。」李錦不會撒謊,直說道,「沒什麼病。」
「沒病那來干什麼?真是怪了……」杜小魚說著頓住,李錦剛才說是母子倆一起來的,莫非又是奔著那個目的?這都直接來相親了麼?她伸手揉了下額頭,「那人兒子是不是跟你差不多大?」十六歲的少年,十三歲的少女都是可以成親的,這樣的世界,讓人情何以堪
李錦點點頭。
杜小魚嘆口氣,心里很是煩悶,捉模著是不是應該找杜顯跟趙氏好好談一談,說清楚自己的想法為好?不過這能說服得了嗎?
見她愁眉苦臉,李錦在旁邊坐下來,「這兩天就要種了?」
「沒想好呢,這金銀花你也知道的,前兩年沒有什麼收益。」她側頭看看李錦,他也大了,不曉得有沒有同樣的麻煩,便問道,「李錦,你母親有沒有給你找媳婦兒了?」
李錦的臉一下子紅起來,局促不安。
她說話總是太直接,他到現在還是沒有適應。
杜小魚撲哧笑道,「你有什麼好慌的呀,沒見我被這些人煩死了,隔三差五的跑來說媒,我就想找個同病相憐的訴訴苦不行麼?」
「這,我……」李錦低垂著頭,語無倫次,好半天才正常了,「我沒有。」
听他說沒有,杜小魚細細打量他幾眼,李錦長得還算不錯,有一張很清秀的臉,顯得有些文氣,幸好個子長高了,肩膀寬了,倒也並不羸弱。而且,他這一年工錢也加到了一月二兩銀子,其實家境在村子里也算不差,就杜小魚看來,那些媒人說的對象,有好些條件都比不上李錦呢。
她目光落下來,李錦只覺得面皮一陣燙過一陣,差點就想站起來逃走。
幸好她後來不看了,幽幽一嘆道,「沒個訴苦的人真慘。」
李錦見她確實愁苦,又不忍心走了,低聲道,「你有什麼想說的便說罷,我不會告訴旁人的。」
听他這麼說,杜小魚笑道,「等你哪日能體會到了再說罷。」
兩人默默坐了會兒,李錦問,「你還不回去嗎?杜大叔一會兒著急會找過來的。」
「找過來再說。」杜小魚沒好氣。
結果杜顯果真找過來,李錦忙告辭一聲走了。
「你怎麼不回來,叫人白白好等?」杜顯虎著臉,「明明小錦都帶話給你了,倒是連我的話都不听了啊。」
杜小魚撅著個嘴,「爹倒是先說說叫我回去干什麼?」
「這個,」杜顯搓搓手道,「村西的方大姐叫你給兔子看病呢,讓人一通白等,現在回家去了,只當你不懂禮貌。」
「她懂禮貌?看病就看病,把她兒子帶過來干什麼?」
杜顯沒想到她會猜到這事,皺了下眉,「他家兒子是個不錯的,去年剛考上秀才,人也長得端正,就連你小姨都覺得不錯呢。」
趙冬芝當初就像找個秀才女婿,她當然覺得不錯了
「爹,我現在還不想嫁人,成不?我還小呢」
「小什麼呀,定下來了,等到明年你十四歲正好,再說,爹又不是催著你嫁給誰,主要想叫你自個兒來看看合不合心意呀。」杜顯笑眯眯,雖說他們家來人唐突了點,不過就最近幾個比較起來,這個少年看起來是最為順眼的,當然,他心里頭還有一個最佳人選,不過听娘子的意思,好像並不看好。
簡直是對牛彈琴,她爹完全沒听進去,杜小魚氣結,轉身跑了。
趙冬芝見她一頭汗的走進來,咯咯笑道,「你怎麼才回來,你爹都去找你了」
「姐,要吃飯了。」福蛋上來拉她,胖乎乎的臉上露著笑,他長得越來越像杜顯,跟杜清秋不太像,杜清秋比較像杜小魚,听趙氏說,她們兩人都是隨了外祖母的樣貌。
正好替她解圍,省得小姨又要說出什麼煩人的話來,杜小魚抱起福蛋笑著去廚房了。
這小子真重,杜小魚捏捏他的胖胳膊,「今兒娘燒了什麼啊?」
「雞蛋,豆苗,黃瓜,肉……」福蛋口齒清晰,他認識東西也快,幾個菜都說得出來。
杜小魚吧唧一下親在他臉蛋上,夸贊道,「福蛋真聰明啊」
杜清秋也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在後面拉杜小魚的裙子,大聲叫道,「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我哪兒抱得動兩個,叫小姨抱去。」
「這丫頭,明明不喜人抱的,哎喲,又在看不得福蛋有人疼了。」趙冬芝戳著杜清秋的腦袋,也還是把她抱起來,一邊說道,「小魚,你那草的種子找些出來給我。」
「苜蓿草?種哪兒呀?」他們家好像沒有空余的地啊。
「上回跟你母親說過了,種那片竹林里面,反正那竹子都高高的,下面空著呢,那些草總能長出來,不浪費地兒麼。」
不浪費地?杜小魚腦中有什麼閃過,一下子愣住了。
竹林下面種苜蓿草,一塊地種兩樣東西她驚喜地大叫一聲,「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小姨,你可立下大功拉」
「哦,大功?什麼大功?」趙冬芝瞪大了眼楮,追問道,「難道又能賺大錢了?」
杜小魚賣了個關子,眨眨眼,「我還沒想好,等以後再告訴你。」
吃飯的時候她就在思考這件事,金銀花前兩年的話,整個植株都不太大,但是到第三年枝葉會變得很茂盛,所以種的時候,行距之間隔的距離是有點大的,現在若是利用行距種點別的草藥,那就不會浪費良田了。
就是不知道種什麼好,要一年生的草藥,喜陰,這樣就算被金銀花遮蔽掉些陽光也沒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