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一直沒有回應,倒是趙大慶那邊托人捎了口信來,說趙梅已經說好人家,定下了今年五月十六日嫁過去。
是呂姓人家的小兒子,跟秦氏做的一生意樣,在村里開雜貨鋪,叫呂松石,比趙梅大了兩年,至于個性什麼的也沒有具體說,反正能讓趙大慶夫婦看上的,必定不會錯到哪兒去。
想起趙梅充沛的精力,杜小魚忍不住笑起來,她居然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適應呢?
見她笑,杜顯意有所指,「你表姐只比你大了一歲,看看,今年都嫁人了。」
言下之意是她也離得不遠了,杜小魚頓時覺得嘴里的美味不好吃了,放下碗,苦著臉一言不發。
杜黃花也在家里用飯,她的肚子早已鼓起來,已經有五個多月的身孕,萬太太叫她暫時回去休息,等生下孩子再說,紅袖坊就暫時讓二師姐柳紅看管,所以她現在一半時間都是在杜家的。
「也不用太急,這麼多人家來提親,總得好好挑不是?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爹就不怕小魚以後吃虧?」
見到大女兒也在幫著說話,杜顯笑道,「你說的也沒錯,這些媒人提到的,有些在一個村都是沒有見過一面的,誰知道到底好不好,所以我跟你母親也不大放心,希望能找個知根知底的最好。」
杜小魚在旁邊豎起耳朵听,知根知底?他們家的人都比較低調,不太跟多少人來往,現如今認識的幾家人家,好像也沒幾個適婚年齡的少年,杜顯今兒認真說了,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可是他們並沒有就這個說下去,飯後,杜小魚跟杜黃花在前院走了走。
「剛才謝謝姐了,你是不知道,我最怕爹提起這個呢。」她跟杜黃花倒苦水,「總發脾氣也不行,倒說我不孝順,可是我又不喜歡听這些事。」
杜黃花拉著她的手笑道,「你啊,姑娘家總要嫁人的,爹跟娘也是為你好,哪家的父母不是這樣的呢?」
杜小魚擰了擰眉,也不好反駁。
「現在拖得了兩年,但以後還不是要嫁?你倒是老老實實跟我說,是不是有了什麼中意的人?」
「當然沒有了」杜小魚忙否認,有的話她就不煩惱了,骨子里又不是十幾歲的青春少女,哪兒不曉得自己要什麼,所以沒有才煩呀,又不能憑空變出來。
杜黃花掩著嘴笑,「你都不願意去瞧一瞧,哪兒會看得上別人?」
相親這種事她也經歷過,最後還不是沒有挑到合適的結婚對象,所以死之前她仍是單身女性。
不得不說,也是前世的一個遺憾。
兩人走了會兒,杜小魚問道,「章公子後來再找過你沒有?他可好?」
想起當時說了那些話,少年剎那間僵硬的表情,此後遇到也是一直有郁郁之色,杜黃花嘆口氣,「他並不好受。」
已經過去四個月有余,他並沒有淡忘的樣子,其實就在她回來之前的幾天,他才來找過她問起杜小魚的境況,對這個妹妹還是很關心。
杜小魚有些內疚,半響沒有說話。
二月份,黃立樹要去考院試了,白與時隨行給他去作保。
趙冬芝千叮囑萬叮囑,叫他一門心思好好考,又叫路上小心,塞了不少吃食點心,衣服也帶的多,恨不得自己也跟了一起去。
還是趙氏拉住她,「你去了立樹就要分心了,女婿就去夠了。」
白與時倒是跟杜黃花沒有講多少話,只說當心身體,不要勞累,儼然是心有靈犀,不需要再過多言語的樣子。
他們走後,趙冬芝沒有心思再去鋪子,天天待在杜家,跟趙氏說說話,又擔心黃立樹考不上秀才,瞎操心,趙氏少不得一通責備,日子就這般過去了。
杜黃花趁著空閑,做了好些衣服出來,有杜文濤跟杜清秋的,也有未出生的孩子的,件件都精致的很,讓人移不開眼楮。
「這要拿去鋪子里頭賣,不知道值多少錢呢。」趙冬芝嘖嘖稱贊,拿了件天藍色繡雲彩的下小袍子給杜文濤穿上。
立刻就像個小大人的模樣。
「福蛋,還不快謝謝你大姐啊?」趙冬芝笑眯眯道。
杜文濤抬起頭,微微一笑,「謝謝大姐,」又看著趙冬芝,「我叫杜文濤,不叫福蛋了。」從小就是安靜的性子,加上很早跟黃立樹識字念詩,漸漸大了,變得文雅,舉手投足間都是一股子斯文氣。
趙冬芝捏著他臉蛋,「福蛋真真是惹人疼愛啊」
還是沒有改名字,杜文濤微微皺了皺眉,但終究沒有再糾正,容忍了他的小姨。
「文濤,想不想跟著立榮表哥一起去私塾念書?」杜小魚蹲下來,認認真真問他。
听到她叫他大名,杜文濤很開心,點點頭,「想去。」
「那好,我一會兒跟娘說一聲。」雖然並不贊成男兒都走功名路,不過要是弟弟真心喜歡,她也肯定會支持的。
杜清秋覺得自個兒受了冷落,這時大聲叫道,「我也要去」
「你會識字?」杜小魚白她一眼,「立樹表哥要教你寫名字都不肯的,這會兒要去私塾干什麼?莫不是要去搗亂吧?」
杜清秋跺著腳道,「你偏心,我去告訴爹,我去告訴娘」說完一溜煙的走了。
就她這個妹妹的德性,家里人誰不知道,杜小魚好笑,就算告狀去,她娘肯定也不會縱容她的。
很快臥房就傳來杜清秋的哭聲,想必是被拒絕而使出來的殺手 ,不過也只對杜顯有點兒用,其他人誰理她,哭哭也就停了。
趙氏這時走出來,道,「福蛋想去念書了?」
「是啊,我正想跟娘說呢。」杜小魚道,「他跟表哥也學了一段時間了,一般的書都能看看,反正有夫子教,我瞧著他也確實很喜歡。」
趙氏點點頭,這個兒子早慧,倒是很難得,她看向趙冬芝,「東芝,立榮現在也大了,雖然張老夫子那邊學不了,方夫子總行的,趕明兒叫他爹帶著一起去拜會拜會。」
趙冬芝應一聲,隨即臉上又有愁苦之色,「立榮這孩子話太少,不曉得會不會念書呢。」
那個喜歡蹲在地上看螞蟻的表弟,如今也有六歲了,比起杜文濤的早熟,確實是太沉默了些。
「反正他也不吵不鬧的,去學學再說,不喜歡也能另找打算麼。」杜小魚道。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過了幾日黃立樹也回來了,看樣子似乎挺有信心,但具體的成績還得過段時間才能曉得。
幾個人帶著禮去拜訪了一下方夫子,方夫子看兩個孩子都長得端端正正,又很禮貌,心里已經頗為滿意,听說杜文濤竟然已經會背詩,當即就收了下來。
家里一下子空落很多,白天,男孩子都去念書了。
而黃立樹不負眾人期望,真的也考上了秀才,只可惜不是廩生,他自己也懊惱了很久,發誓要更加努力的念書。
幸好黃曉英跟林慶在縣里是有院子的,黃立樹去書院的話正好住在那里,到了休息日就再回村里,倒是十分方便。
這日,杜小魚在前院看書,暖洋洋的陽光曬在身上很是舒服,她差點都要睡著了。
「小丫頭。」
有人忽然叫她,她睜開眼,竟發現又是朱大夫。
他上回暈迷過去听說用了半個月才徹底清醒,怎的卻又跑過來?杜小魚這會兒知道他是病人了,也不再像以前的態度,上去主動去把院門打開,請他進來。
朱大夫很不適應,「小丫頭吃錯藥了?」
杜小魚挑了下眉,這人真真是古怪,客客氣氣他還不高興呢她笑了笑,「朱大夫你今兒上門是有什麼事啊?」
「我知道你這丫頭一直好奇老夫為什麼要問你兔子的事情,是也不是?」朱大夫坐下來,問道,「若是告訴你,你是不是也會仔仔細細的告訴老夫?」
「那得看你說得是不是真的。」這方面,杜小魚還是不肯退讓,但口氣緩和了些,「我也不是怕大夫您偷學什麼,只是想不通。大夫您在獸醫學方面已經十分出眾,就連近旁幾個縣里也沒有哪個獸醫比得上你,為何要執著于兔子?這兔子又不是像別的牲畜,養得人不多不說,過去也是沒有的……」
朱大夫眼楮一亮,拍手道,「你說對了,就是過去沒有,老夫才想知曉」
因為新奇嗎?那他可以自己試驗啊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朱大夫嘆口氣,「老夫也不瞞你,老夫實在是活不了多久了,不然也不用來找你一個小丫頭。」
這是大實話,杜小魚倒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見她露出憐憫之色,朱大夫擺擺手,「老夫這一生沒什麼好遺憾的,牲畜的好多疑難雜癥老夫也救治不少,老夫今兒就告訴你,其實問那些個兔子的病癥,是為了一本書」
「一本書?」
「是,老夫要寫一本關于獸醫的書,一本超越前人的獸醫的書這就是老夫死之前最後的心願了」這也是他一生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