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瓜全熟,杜小魚就讓杜顯每日挑揀些好的出來,她先拿去村頭賣著試試。
村里種寒瓜的人少,又有些富人家,總會有生意,杜顯給她送到那兒就被催促著回去看棉花田,反正這兒有秦氏在,開著雜貨鋪跟肉鋪呢,杜小魚搬個板凳挨著,兩人嘮嗑。
秦氏吃過她的瓜,隨手就遞過來一串銅錢,「熱的慌,快開個解解渴。」
杜小魚也不客氣,把錢往兜里一塞,拿刀熟練得把瓜給開了,挑了片給秦氏,「要是放在井水里冰一下更好吃呢。」
「回去再弄,這兒哪有井水。」秦氏迫不及待吃了,連聲夸甜。
路上走來走去的人不少,看到瓜囊鮮紅欲滴,那甜味似竄到鼻尖了,便走不往前,紛紛問道,「這瓜咋個賣啊?」
「都是一個村的,五文錢一斤吧。」杜小魚道,「去鎮上的話賣六文錢呢。」
「這瓜好吃的很,不甜我給錢。」秦氏也幫著推銷。
不到一會兒就賣出去三個。
「那姓朱的還來不來賣肉了?」杜小魚看看旁邊的肉鋪,龐勇正給人切肉上稱,後面還排著兩個人,生意真不錯。
「不敢來了,來了還不是虧錢。」秦氏得意洋洋。
杜小魚看她一眼,「他要是不賣了,以後指不定就有別家來跟你搶生意。」以前因為姓朱的是村長的親戚,別人才沒想著染指,而富人家又不屑于來掙這點錢,所以一直都處于壟斷的狀況,但現在明顯是被打破了。
秦氏微微愣住,「我倒沒想到這一點。」說著又撇下嘴,「照死賣也就百來斤,要弄三個賣肉的,這生意都不用做了,別個兒又不是傻子。」
「是啊,可別人看你就一家賣,不得眼紅啊?」
秦氏沉吟會兒,「那我得給那些大戶人家打好關系呢,省得到時候麻煩。」少不得送些禮,平日賣肉給他們添些零碎,她笑著伸手一捏杜小魚的臉,「哦,你這小人精兒,要是我女兒可就好了」
「那我爹娘不得傷心。」杜小魚笑起來。
秦氏看著她越發喜愛,喊龐勇挑了兩根大棒骨拿來塞過去,「回去熬湯喝去,就知道你愛這個。」
杜小魚道了聲謝,等賣完寒瓜就拎著回家了。
趙氏早就習慣小女兒佔秦氏的便宜,可後者偏偏心甘情願,只在她腦袋上點了點就拿去廚房清洗。
隔幾日,寒瓜終于全部成熟,但此前已被杜小魚賣掉十來只,又送了些別人,所以並不多,一輛牛車就能全部裝下,父女倆蹲坐在後頭就去縣里了。
正當是五月下旬,縣里不比村子,顯得更加的熱,行人都是汗透衣襟,粗俗點的就拿個毛巾圍脖子上,路過街西邊時,杜小魚讓牛車停下,自個兒下車找萬家去了。
一個寒瓜都差不多有八斤左右,門口守門的下人是認識她的,听說來送寒瓜給萬老爺萬太太,忙就叫人幫著來抬。
杜文淵跟杜黃花都住在別人家里,雖說不值幾個錢,可意思是要傳達的。
誰料萬老爺跟太太正好都不在,杜小魚心想反正賣完瓜也打算要去看杜黃花的,就先回去跟杜顯去了集市。
結果剛把寒瓜搬下來就見村里那種瓜好手邱長榮也在這里賣瓜。
雙方互相看一眼,邱長榮叫賣聲突的變得更響了,「好吃的寒瓜 ,甜如蜜糖哎,吃了冰冰涼哎」
「他怎麼也在?」杜顯覺得有點不妙,「這人種的瓜好賣的很,咱們別賣不出去?」
「怕啥,爹不是也吃過的,難道覺得這瓜不好?」杜小魚道,一邊把寒瓜在前面排排好,挑了只瓜就一刀切開來,擺在前面案板上。
「倒不是不好。」杜顯還是底氣不太足。
「那就行了,爹快叫賣起來。」杜小魚道,「賣東西各憑本事,誰也管不到誰不是?」
那笑起來如彎月般的眼楮給了他信心,杜顯清了下喉嚨,喊道,「賣瓜 ,賣瓜 ,甜甜的瓜好吃的很 ……」
杜小魚把手成喇叭樣放在嘴邊也喊起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紅心寒瓜不甜不要錢,免費品嘗,價格公道啊」
兩人聲音一高一低,一柔一剛,很快就引得別人看過來,又听什麼紅心寒瓜又是免費品嘗的,便圍攏來,有人問,「啥叫紅心西瓜啊?」
「看里面紅紅的,不是紅心是什麼,難道喊黃心呀?」杜小魚笑。
「哎喲,還以為是不一樣的寒瓜的。」有人失望。
「好吃的很呢,你們可以嘗嘗啊,反正來都來了不是?」杜小魚把瓜分成幾片遞過去,「不好吃可以不買的。」她向來舍得這點小錢,所謂薄利多銷,主要旁邊還有個強勁的對手。
有些人貪便宜就吃個不停,一點也沒有買的意思。
杜顯都有點不耐煩,杜小魚拉住他,聲音倒是很大,「我看幾位大叔大娘也是熱暈了,爹就讓他們多吃點麼,反正咱們賣寒瓜也是為了讓大家解渴。」
「喲,這小丫頭心多好啊。」眾人紛紛稱贊。
總有善心的人,一位大嬸立刻就掏錢買了只寒瓜,加上確實好吃,引得旁人也開始買了,又對貪吃的投以鄙視的目光。
邱長榮看形勢不對頭有點兒急了,喊道,「寒瓜便宜賣了,只要六文錢一斤只要六文錢一斤啊」
杜小魚撲哧笑出來,原來這邱長榮還不止賣六文錢啊,可真會宰人呢。
結果當然沒有人去買,因為杜小魚本來就是賣六文錢一斤的,由此比較,眾人都覺得邱長榮實在太貪利,哪兒有這對父女倆樸實。
不知不覺就賣掉了二三十只寒瓜,杜小魚很高興,忽然又想起好像邱長榮半晌沒聲音了,便回頭一看,卻見他正從集市口回來,剛才也不知道去干什麼了。
「還挺好賣的,數數多少錢了?」杜顯興奮道,「你母親要知道了肯定也高興。」
「一兩多銀子了。」她把荷包搖一搖。
「有這麼多啊」杜顯算了下,加上之前杜小魚在村頭掙的錢,還有剩下的三十幾只,怎麼也得有三兩多銀子呢,都抵上以前半年的收入,他摟著女兒笑得合不攏嘴。
正當這時,不知哪兒冒出來兩個大漢,沖到他們攤子上,一腳就把案板踢翻了,「你們哪兒來的?誰準許在這兒賣瓜了?」
杜小魚蒙在那里,一時沒轉過彎,听身邊的杜顯說道,「兩位壯士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瓜是我們自個兒種的,今兒拿到集市上來賣……」
其中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听都不听,打斷道,「里嗦,誰要听你講甚麼廢話?我問你,你交錢沒有啊?不交錢還想在這兒賣東西?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原來是遇到黑社會了,可是以前賣菜的時候並沒有啊,他們又不是販子,難道偶爾來賣一回也要交錢不成?再說,收錢的也該是衙役才對,杜小魚抬頭問,「在這兒賣東西要收錢的麼?是不是去衙門交的?」
另一個黑面孔立刻沉下臉,「兩個傻子跟他們說什麼,不交錢就別在這兒賣東西,給老子快點滾」幾腳又踢向案板,旁邊一只寒瓜被踩得稀巴爛,本來想買瓜的百姓全都避得遠遠的,生怕惹到那兩個人。
杜顯有些低聲下氣的道,「就三十幾個瓜了,兩位壯士就讓咱們賣完吧。」
「滾你母親的」刀疤臉掏出把刀一下子戳在後面木柱上,「要麼拿三兩銀子出來,要麼就滾,哪兒來這麼多話」
三兩銀子?杜小魚心道,把瓜全賣掉才能有,但怎麼可能給他們這些血汗錢這兩人也太囂張了,是不是有什麼後台?光天化日的就敢在集市恐嚇別人呢
「咱們可沒有這麼多錢啊。」杜顯忙道。
「管你有沒有,沒有的話去家里拿去,老子等你們」刀疤臉惡狠狠的瞪著他們,「快去拿啊,還看什麼看?」
杜顯看一眼杜小魚,鼓起勇氣道,「你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這兒前面就是衙門,小心我去告你們」
兩個人像听到多好笑的笑話似的,聳著肩膀就狂笑起來,旁若無人極為囂張。
杜小魚這時沉聲道,「我二哥的師父叫林嵩,可是打虎英雄,知縣大人都請去喝酒的呢」情急之下,她也只得頂著林嵩的名頭出來,希望借著之前的威名起到震懾作用。
兩人倒是真的一愣,但刀疤臉目光往旁邊飄了下後,又恢復了原先的態度,罵咧咧道,「打虎英雄我不曉得,我只知道打狗的很多,老子今天就叫你們曉得什麼叫打狗」說完操起根棍子把他們剩下的西瓜砸得稀巴爛,一邊道,「去啊,去喊你那勞什子的打虎師父去」
杜顯要去阻止,被黑面孔一推,狠狠撞在根木柱上,立時疼得汗都流出來。
「爹你別上去。」杜小魚忙上前扶著杜顯,眼看鮮紅的寒瓜汁流了一地,她滿心憤怒,但偏偏想不出有效的法子,只能眼睜睜瞧著他們把所有的瓜都生生毀掉,然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