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到一半,終于起了新話頭。
張氏看著白蓮花直笑,「這小臉兒真真是標志,難怪都有人上門提親了。」
白蓮花立時紅了臉,低下頭不敢說話。
崔氏笑道,「我們家蓮花還小呢,不過才十二歲,哪兒就要說親呢,大姐別拿她開玩笑,她可怕羞的很。」
「過了這個年可不就得十三了,想當年我就是這個年紀嫁人的,有什麼小?」張氏不以為然,「也可以看著定下來了,我看那黃家小兒子人就不錯,一手好功夫,縣里都有人巴巴得找來定制馬車呢,听說最近還要開個鋪頭,到時候生意肯定紅紅火火的。」
崔氏只敷衍,「還早著哩,不急不急。」
張氏眼楮一轉,拉著趙氏的手道,「那黃家你也听說過的吧?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兒了,你倒是勸勸她,眼界也別太高就家里有幾畝地,又沒手藝,都不如工匠木匠掙錢多哩,要說以後好,那也得看的見,是不?」
沒等趙氏反應過來,崔氏忙揮著筷子道,「怎麼盡提這些事了,張大姐你也是,蓮花還在呢,可不是把她燥得慌呀,來來來,快吃菜,都涼了。她爹,你把酒給熱一熱去。」
白蓮花的臉越發紅了,抬起頭時兩只眼楮水汪汪的,先是朝杜文淵瞥一眼,然後就站起來告了個退,說是給她二哥送些飯菜去。
「兄妹倆感情真好,」張氏斟酌著言辭,「與時他身體可好些沒?上回還見著走出來曬太陽的。」
以前只要提起這兒子,崔氏難免發悶,這會兒卻露出欣慰之色,「倒是真好些了,多虧我表姐送來一劑膏方,現在也能四處走走,叫大夫來看,說是很有用。」
這是喜事,眾人都替他們家高興。
杜小魚雖然不喜杜黃花跟那白與時有牽扯,可知道他的病情好轉也是歡喜的,到底是認識的人,難道還會盼著別人不好不成。
用完飯張氏就告辭了,讓杜顯夫婦過兩日去跟他們簽契約。
崔氏留趙氏坐了會兒,白士英則跟杜顯在談論釣魚,杜小魚想起那起狗咬人的事件,就跑去探望小狼的娘,只見有條腿真被打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心里就有些難受,偷偷跑廚房拿出殘剩的幾塊肉來喂它。
看了陣就回堂屋,卻見白蓮花也出來了,正拿著幅字請教杜文淵。
「杜哥哥,你給我看看,」她細白的手指點在宣紙上,「總覺得都不太好,看上去別別捏捏的,我在你家書房見你寫的小楷,又挺拔又整齊,到底怎麼寫出來的呀?」
杜文淵倒也認真指點,說哪里沒有用力均衡,又是哪里收筆太急,叮囑她姿勢要端正,更應勤加練習。
白蓮花連連點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平日里她來家里可是從來都不纏著杜文淵的,今兒一反常態,杜小魚湊過去看看,這毛筆字雖不好看,但極為端正,還真是用功寫出來的,絕沒有敷衍。
「杜哥哥,我跟小魚妹妹寫的字比起來如何啊?」白蓮花微微一笑。
杜文淵瞅瞅杜小魚,一時答不上來,因為他忽然發現,好像很久很久沒有見過杜小魚練字了。
杜小魚也在那里很囧,她就一開始跟著杜文淵寫寫,後來他要考院試,接著又去縣里的書院入學,哪兒有空督促她,而她在這方面又是個懶人,成天要麼看農書要麼進山挖草藥,要麼去田里忙乎,現在寫的字估計跟狗爬差不多。
「怎麼了?」白蓮花奇怪道。
「我怎麼比得上蓮花姐呢」杜小魚眨眨眼,「這練字得用心,我比蓮花姐差遠了。」
白蓮花謙虛的道,「哪兒呀,說到用心你一點不差,杜哥哥也說了,要勤練才好,以後我跟你一起寫吧。」
借機來他們家?真是好計算啊,杜小魚撇了嘴不說話。
倒是趙氏聞言笑道,「蓮花也會些針線活的,到時候教教小魚,黃花不在,你們兩個小姐妹應多來往來往。」
居然就轉變心意了,崔氏這招投其所好倒是使得好,不過她娘也太容易被收買了吧?杜小魚仍保持不吭氣。
白蓮花只是溫和的笑,偶爾問問杜文淵書院里的事,言行舉止極有分寸。
要臨走時,白與時出來露了下面,果然比上回看著精神,臉頰上也有血色了,而他自是有禮貌的,換得杜顯連聲暗嘆,回去的路上還說可惜這少年,但願能康復之類的話。
杜小魚則一門心思都在白蓮花身上,擠在杜顯跟趙氏中間問道,「娘你又喜歡蓮花姐姐了啊?以前也不見喊她來玩的。」
趙氏輕描淡寫,「女兒家總要有一兩個金蘭好友,黃花現在也不在家中,叫你蓮花姐姐過來不好?別成天鑽到錢眼里去,要不就弄個滿身泥,你要到她這個歲數,有那麼穩重我也知足了。」
裝得都看不出來,杜小魚忍不住拍自己的腦門,「誰說我沒有好友啊,我明兒就去找周二丫去」
「洪娘子家少去。」趙氏挑眉道,「別招惹些麻煩事回來。」
見她繃緊的臉,杜小魚只好退到後面。
杜顯見狀小聲道,「小魚說的也沒錯,你以前不也看不中他們家蓮花麼,說傻愣愣的,」他頓一頓,「不過今兒確實看著挺好,他們家倒是會教導女兒呢,才這麼點功夫就變了個人似的。」
趙氏嘆口氣,「實在是張大姐那話說到我心坎上了。」他們家不就只有幾畝地麼,又沒有手藝可以依存,而考舉人絕不是那麼好考的,想那劉夫子不就考了十幾年,更別說還有考成白頭發的,總不能把什麼都壓在這條道上。
杜顯沒了悟她話里意思,只在想張氏到底說了哪句重要的話,他咋不記得?
杜小魚落在後頭慢吞吞走著,也沒有去試探杜文淵的心思,到底年紀還小呢,誰曉得有什麼變化,來就來吧,反正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就是。
隔一日,杜文淵離家去了書院。
杜小魚白日趁家中無人,又開始幫兔子配對,足足忙了一下午,總算沒有出現跌打損傷的意外。有道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有瘋狂的公兔子就有瘋狂的母兔子,她算是看足好戲,接下來自是期待小兔子的到來。
最近天氣是好的,她終于決定對付那些杏仁,不過光從殼里把仁弄出來便是費好大一番功夫。
以前倒是嘗過不少關于杏仁的吃食,有杏仁豆腐,杏仁蝦球,杏仁酸女乃蛋黃撻,還有杏仁巧克力餅干,杏仁炒荷蘭豆,她掰著手指數來數去,發現還真是五花八門,可見杏仁也是個百搭,做什麼都可以,不過听說是不能多吃的,大概能入藥帶著幾分藥性吧。
可到底做什麼好呢?
她跑到廚房把櫃子翻了個遍,找出些花生,大米,芝麻等自家種的東西,品種不算豐富,而雖然地里有蔬菜,可炒菜的話太一般了,做餅干蛋糕麼也不可能,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做個杏仁茶試試。
杏仁茶據說是北京的風味小吃,不過飛仙縣這兒並沒有,至于北京現在有沒有她就不曉得了,反正也是按照曾經看到的一個法子做,說不定自成風味也不一定。
她忽然很期盼,動作就快起來,拿葫蘆瓢把大米,糯米各舀一瓢混合好洗干淨,然後泡在涼水里便去處理杏仁。
杏仁核放得有些久,仁略顯干癟,但也並無大礙,用溫水泡了把外面黃皮搓掉,洗干淨後再跟泡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的大米與糯米一起用石磨磨碎,又濾掉殘渣,接下來就是入鍋煮沸。
燒火有些麻煩,不過杜黃花不在家,趙氏炒菜的時候她多少要搭把手,自是游刃有余。
煮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就開了,她拿了個大碗把早就準備好的碎芝麻花生紅棗等放里面,又加入糖,然後再把那稀糊倒入碗中,杏仁茶就此完成。
迫不及待吃了口,香滑暖胃,比買現成的杏仁粉泡沖,要好吃的多。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成果自然要找人分享,她找來一個食盒,把杏仁茶盛好,提著去吳大娘那邊了。
最近兒子一家三口都住在這兒,吳大娘多數時候都在幫著帶孩子,見杜小魚來了,便把懷里的小土旺放炕頭上,又用小棉被蓋蓋好。
「土旺睡著了?」杜小魚輕聲道,「我熬了杏仁茶呢,想給大娘和美真姐嘗嘗。」
林美真正在繡東西,聞言笑道,「你盡管說話,吵不醒的,這小子睡著了跟他爹一樣,雷打都不動。」
吳大娘走上前兩步,「你這丫頭還會煮東西吃啊?叫杏仁茶?倒是頭一回听說。哦,是了,你母親說你有次從山里弄了很多爛杏子回來,原來是看中里面的仁了。」又回頭對林美真道,「咱們小土旺以後可得學學這小魚姨,腦袋瓜里裝的東西可多呢。」
「吳大娘別笑我了。」杜小魚裝了兩碗杏仁茶遞過去。
吳大娘低頭一看,只見碗里東西潔白剔透,配著那些花生芝麻又鮮艷又好看,未吃就聞到股濃郁的杏仁香味,當下忍不住湊到碗邊喝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