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下來,晚風從窗口吹過,帶來薔薇花濃郁而誘人的香味,她在院子里四處都種了些,如今這時節自是開得遍地都是。
杜小魚站在窗前看著月光下的花圃,里面也是滿滿當當的花草,忍不住唇角就翹起來,回轉身掐了手指算,再過一個月,她扦插的金銀花就該開花了,若是成功的話,明年就要弄個一畝地試試。現在藥鋪給的價格還是挺高的,可見應用確實廣泛,而山里野生的卻是不多,實在是個很值得種植的藥草。
她正待回炕上看書,卻听咯 一聲,像是院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來,接著便是小狼的狂吠聲。
這時候一般是不會有人來的,好奇之下便注視著那個方向,誰料進來的人讓她大吃一驚,這周大丫真是色膽包天,居然敢找上門來了!
不過想想已是過了酉時,怕是終于有自知之明,曉得杜文淵不會去,這才過來找的吧?
倒也好,正好跟她說說清楚,讓她趁早斷了那些念頭,別沒事總來糾纏!
想著,杜小魚立即披上件輕薄外衣,小聲喝退小狼,趁著其他人還沒發現,迅速得跑到院門口。
此刻,周大丫做賊心虛,正被小狼嚇得退到後面,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呢。
杜小魚出來後把院門帶好,往陰影下一瞥,只見周大丫穿了身老舊的衣服,就有些奇怪,既然來勾搭人卻沒有穿的花枝招展,這是怎麼回事?嘴里卻道,「走,有話去那邊說。」
這話不容置疑,周大丫不由自主跟她來到一處安靜的小土牆旁邊。
「你來我家想干什麼?」杜小魚眯起眼。
「你二哥呢?」周大丫不答反問。
她雖衣服不好看,可一張臉粉飾的極為精巧,月色下看著頗為可人,可見是下了番功夫的。
「我二哥不會來的,你別找他了,以後也別再打攪他。」杜小魚語氣冷淡。
周大丫一愣道,「你二哥今兒收到一封信沒有?」
「當然,不然我干什麼要跟你說這些話?」杜小魚嗤笑一聲,「想用這些白痴的借口哄得我二哥去村西口,你當他是什麼呢?」
「你!」周大丫的臉霎時變成了血紅色,惡狠狠道,「你二哥給你看了那封信?」
見她這憤怒樣,杜小魚冷笑一聲,「自個兒偷偷模模面上什麼都不寫,還怪別人看信了?要不是我好奇拆了看,二哥說不定早就扔掉了!」
周大丫又氣又恨,一張臉憋得鐵青,好不容易忍下來,擠出絲笑容道,「既然你也看了,就該知道我對你二哥的心意,干什麼就不幫幫我這個姐姐呢?而且你跟二丫也是好的,但是因為我娘,你們倆也不太能見面,是不是?要是我跟你二哥好了,咱們兩家可不就親了麼,你跟二丫每天在一起玩都行呢!」
杜小魚听得直抽嘴角,「你要跟我二哥好,也得你娘同意吧?咋不見你娘來我家,光你一個人說有什麼用?」
听她提到洪娘子,周大丫恨不得捶地,咬牙切齒道,「跟我娘有什麼關系,小魚,只要你幫我跟你二哥,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好不好?小魚,你二哥到底喜歡啥樣的姑娘啊?你幫我給你爹娘說說好話,行不行?要不,你現在就喊你二哥出來,行嗎?。」
真是瘋了!
杜小魚終于沒有耐心跟她講話。
「反正你別來找我二哥了,不然被趕出去也不好看!」剛才要不是發現周大丫要溜進來,就算她偷偷跑到杜文淵房里,還不是被扔出來的命?
周大丫見她要走,急得一把拉住她袖子,「小魚妹妹,我曉得你心腸好,你對二丫那麼好,難道就見死不救?」
「我一個小孩能救你什麼命?」杜小魚無語。
「好,那我去找你爹娘去,我去求你二哥去,哪怕收了我做妾呢!」隨著愈加高亢的聲音,周大丫爆發了,她裝病的法子也沒有用了,過些時候就要給人做妾,因此哭得撕心裂肺,「你不曉得,我娘要把我賣去做妾啊,我找不到人幫我,本家長輩都是听我娘的,我身上也沒有錢,我逃不出去,我,我,我該怎麼辦啊!」她呼天搶地,「我是投錯胎了啊,老天沒有眼啊!」
看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可憐也真可憐,杜小魚忍不住道,「你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就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啊?」
「上吊?」周大丫瞪大了眼,忽地搖搖頭,「我娘才不信,每回提到上吊我娘就讓我快點去死,她曉得我不敢……」
洪娘子果真是個奇葩啊!
「小魚!我曉得你跟你二哥都聰明,你們給我想個法子好不好?小魚,這回我娘要是得逞了,以後保不定也把二丫賣給別人做妾呢!」周大丫像是要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我實在沒有辦法啊,要是有你們這樣的好爹娘,我也不會這麼可憐!」
「你現在倒是覺得自個兒慘了,那平日里可曾憐惜過二丫?」杜小魚冷笑連連。
听出她話里意思,周大丫忙道,「我會對二丫好的,我以後一定對二丫好!」
杜小魚斟酌會兒,周大丫倒是說的沒錯,她這一嫁出去,所有的家務事肯定都落在二丫的頭上,而洪娘子賣過一次女兒,鐵定還會賣第二次,這種人也確實可憎!說她畜生不如也不為過!
「你不怕你娘抽你的話,我有個辦法。」
「真的?」周大丫大喜。
杜小魚便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可是我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周大丫哭喪著臉,她娘為防止她逃跑,整個臥房都恨不得掘地三尺,稍微值點錢的東西全都收走了,幸好那些用過的胭脂沒有拿,是以才能打扮一番。
杜小魚也終于明白她為啥沒有穿漂亮衣服,忍不住搖搖頭,扔給她十數個銅錢。
過得兩日,飛仙縣,北董村都在傳一件事,那就是周家的丑事。
洪娘子日子開始不好過了,只要出門便被些婦人拿菜葉,爛豆子砸,家門口都被潑了滿地的餿水,說她不配為人母親,親生女兒要拿去給人抵命,就為換些銀子。
後來連村長都出面了,說他們北董村丟臉丟到飛仙縣,讓洪娘子好好反省,若是一意孤行的話就離開北董村。
這件事的起因是周大丫偷溜著去縣里討飯了,往地上一跪,身前鋪著大幅字條,可謂一字一淚,說自家娘親要把她賣去給某家人做妾,只為替主人擋災,把這事給大大宣揚了一番。
本來吧,這賣兒賣女的事情其實屢見不鮮,可攤開來說又不一樣了,那開香料鋪的買人家女兒做這種齷齪事,本也是極為隱晦,少些人曉得,可在縣里這樣傳開來,哪兒還敢買,當即就找洪娘子要退銀子。
洪娘子自不用說,那是氣得差點吐血,又不敢明目張膽打周大丫,只掐的她滿身青紫,這樁事也算告一段落。
不過周大丫就算逃得過這次,下次又能如何呢?
杜小魚躺在炕頭深思,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她這次救了周大丫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五月終于在炎熱中緩緩來臨。
寒瓜一個個都滾圓了,用不了幾天就能拖去縣里買。
今年他們家一枝獨秀,別人家的寒瓜都沒有他們早,所以鐵定是能多賺好些的,杜小魚心里歡快的很,連耳邊聒噪的知了聲听起來都無比悅耳。
偶爾飄過的穿堂風吹在身上極為涼爽,她四叉八仰得躺在竹床上,天馬行空般構建未來的藍圖。
然而,一個不速之客打破了難得這麼愜意的下午。
粗啞的聲音像破鑼,「你家大人呢?」
杜小魚坐起來,往前一看,居然是個衙役打扮的人,她心頭疑惑,問道,「你找我爹娘什麼事,他們在田里。」
「哦,」那人看看天色,「給我倒茶來。」
像是要在這里等,杜小魚皺了下眉,但也去廚房給那人送了碗茶來。
那人喝完茶也不說話,站起來四處溜達一圈。
杜小魚真的想不明白怎麼會有衙門里的人上他們家,難道是跟林嵩有關?他們家也只有林嵩跟衙門稍許搭得上關系啊!
「請問,你是不是想找林大叔,那個打虎英雄啊?」
那人听到林嵩二字,眉頭一挑,黑方臉頓時有些不高興,「找他作甚,他又不是你們家的人!」
凶煞煞的,杜小魚也不搭理他了,只在院子里觀察那些金銀花。
最近她發現一個問題,這金銀花很奇怪,除了從山下挖下來的每年開幾次花外,她自己扦插種植的居然都不開花,也不曉得出了啥問題。
若這樣的話可種不起來呢,莫非是要用種子種植?可金銀花結的果子都是漿果,也不曉得怎麼弄。
她想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
這金銀花大概種下去是要幾年後方可開花的,可惜看過的醫書只簡單介紹它的功用,性狀,卻沒有提到這些東西,看來還是得問問有經驗的人才行啊!
晚上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