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宴最終草草收場,拒絕了弗蘭徹十五世留我們在皇宮住些日子的邀請,貝克和阿黛爾回了歐嵐商業協會,我和莫莫則隨著達修回到了艾莫爾家族的府邸。
原本想住回煙嵐樓,達修只是淡淡說道自己的未婚妻應該和自己回家,硬是把我接到了府中。莫莫自然不會放任我們獨處,端著他所謂「我是老大」的架子,也跟了過來。我暗暗月復誹著,冰山龍騎士鮮少與人交往,我頂著紅發大魔導師的樣子,是想做給有心人看,表明自己和澗嵐息息相關麼?
艾莫爾現任家主布倫達對澗嵐的態度十分友善,或許是澗嵐請的高人救過達修一命,又或許是這次澗嵐在抵抗獸人的大戰中展現了極強悍的實力。
故地重游,也讓我很是感慨。不想曝露了身份,我和莫莫住進了和達修獨院離得很近的客房里,巧的是,派來服侍我的侍女,正是當時相處過一陣的雅碧娜。小妮子還是那副活潑的模樣,分別了些時日,倒也長大了些。
看到我是紅色頭發,雅碧娜眼珠提溜轉悠著,滿臉八卦樣,見她想問又不敢問,我猜到了她心里所想,只是微微笑著,也沒有要跟她說明的意思。
達修和自家爺爺密談了很久,最後帶著一絲慍色來到了我的客房,雅碧娜一向機靈,利落地收拾好了我的床鋪後,就退下了。揮手結起了防窺探結界,我握住達修到了炎熱季節還是冰冰冷冷的大手,沒多問,只是說起了我不日將啟程與錦匯合。
達修隨即緊緊抱著我,一雙鐵臂勒得我有些透不過氣。感受到他的怒火喧天,我只是安靜地忍耐著,他不開心不外乎是和自家爺爺談崩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自己的孫子與其他男人共享一個女子。
可事情遠沒有我想象得那般簡單,當我看到臉色鐵青的達修拿出一紙聖諭時,眉頭也瞬即緊皺起來。金光燦燦的聖諭來自光明聖殿,旨意為久聞冰山龍騎士的盛名,教皇很是欣賞即將成年的達修,特向艾莫爾家族提出與聖女殿下締結婚約。
這位在西大陸地位僅次于教皇的聖女有異常強大的後援,無數男子為這個十八歲的聖女殿下魂牽夢縈,三個帝國也早早向教皇提出了聯姻一說,一直沒有得到正面回應。
此次的聖諭是秘密傳達到布倫達手中的,旨在希望達修主動公開宣布對聖女殿下傾心,光明聖殿以便順水推舟地應了這樁婚事。
鑒于達修與聖女殿下並沒有正面接觸過,聖女會秘密前來瓦倫丁皇城,與冰山龍騎士先相處一陣,根據光明聖殿傳來的消息,在明日就會抵達艾莫爾家族府邸。
布倫達不敢輕易回絕,也不想忤逆了最疼愛孫子的意思,在得知達修的心上人真的是風流韻事傳得沸沸揚揚的莓琪雅家族三小姐,更是直接表示絕不允許達修上門提親。
我靜默著,瞟眼看向了窗外盛放的金盞菊,時間已經滑到了夏末秋初,嘴角揚著一絲苦笑,這算多事之秋嗎?
達修言辭堅定地說會拒絕這個類似相親的相聚,並昭告天下在參加龍騎士聚會途中路經阿蒂亞諾,對我一見傾心,以斷了無聊人士的非分之想。
雖然對他的威武不能屈很是贊賞,也覺得很甜蜜,但我心頭縈繞的那絲怪異感久久無法揮散。光明聖殿這是在玩什麼把戲呢?
光明聖殿時隔多年後出現了一位聖女,照理說應該會讓這個萬里挑一的女孩全心侍奉于聖殿,現在竟說要與龍騎士聯姻,是想擴張勢力,還是另有我想不到的緣由?
幽幽地嘆息著,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我原本還計劃著在等到錦搞定獸人領地後,直接閉關修煉,修為荒廢已久,長此以往,我何時才能突破法神境界?
嵐的擔憂也是我所焦慮的,實力不夠強,我隨時會變成被拴在繩子上的螞蚱,早已不是任捏任揉的主,我哪里甘心自己的小命掌握在別人手中。
準備找我同床共寢的莫莫在听說了這事兒後,意外地沒有出言相諷,銀眸中閃過些難懂的深意,也幫著分析起光明聖殿的用意來。三人商談一宿,無果,只好等著那個身份尊貴的聖女自己找上門再做打算了。
送走了兩個心思各異的男子,天色已經蒙蒙亮,把玩著兩塊可疑的晶石,我滿心郁結。
心緒煩亂,倒也關心起精靈手鐲中的兩個翼族來。卸下千幻,潛入那方山清水秀的空間,深深地呼吸著分外清新的空氣,心情驀然舒展不少。
我的出現讓翼族族長查理大喜過望,翼族少年埃蒙已經五日沒有進食,任憑自家父親如何勸說,不說話,不理人,還是穿著那天沾滿了鮮血的衣服,一直坐在大薩滿化成灰的地方發呆。
瞥了眼埃蒙身上已經變黑的血跡,我快步走向他,蹲下打量著這個像玩壞了的精致女圭女圭。
「埃蒙,是不是這里呆著不舒服?過兩天我送你們回家,好不好?」聲音輕柔地問著,好容易放松了些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埃蒙听到我的聲音,抬起了一直垂著的頭,露出了淺黃色劉海下那雙像小鹿般純淨的玫紅雙眸,他看了我一眼,又別開了眼,像個機器人般答著︰「我沒臉回去了。」
在一旁的翼族族長焦急地說道︰「傻孩子,這事情根本沒有人知道那賤人已經死了,你還小,還要好好生活啊」
身為父親的關切我能理解,只是他這一提,埃蒙本來就面色不佳的小臉,霎時褪得沒有一絲血色。他嘲諷地勾著唇角,伸手指向我,「她不是人麼?」
「哦?那需要我配合著消散于這世間,你父親也駕鶴歸西,才能讓你這羞于啟齒的過去徹底被掩埋嗎?。」我不以為意地笑笑,嘴里說得風輕雲淡。
翼族少年諾諾地收回了自己瘦得皮包骨的小手,嚅囁著︰「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覺得自己髒得活不下去了,所以破罐子破摔的,不洗澡,不換衣,不吃飯,想以這幅模樣去冥界找那個鬼面?」話音還是很溫柔,可內容卻殘忍得連我說出來後都稍感不妥。
埃蒙瞪著自己漂亮的眸子,滿眼不敢置信。或許是這些天翼族族長也沒跟他說過一句重話,我這突如其來的一頓訓,確實讓他不知所措。
我輕嘆著,口氣變得愈發溫和,「埃蒙,傷害你的人已經死了,以很慘烈的方式贖了罪,雖然不能彌補給你帶來的傷害,但是今後不會有人再這樣傷害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種族之一,難道要放任自己終日惶恐不安,渾渾噩噩地度過余生嗎?。」
安撫埃蒙的同時,我心里也很是別扭,我嘴里從來說不出什麼溫暖人心的好話,只是不忍看到一個純淨的少年一蹶不振,再大的傷痛,時間都會撫平。可是,時光真的能帶走一切嗎?
說完了自己笨拙的安撫之語,我也微怔著,其實我也很懷疑,這事兒如果發生在我身上,我要多久才能平復創口,可以我的個性,決計不會讓傷害我的人反復傷害我。
想到這里,倒也輕松不少。達修莫名的桃花運,既然避不掉,那我們一起面對就好,我絕對不會再逃避自己的感覺,為他好就放手的鬼話,留給別人去吧
我一直揶揄帕西斯的思維轉換過快,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精神力太旺盛,也許就這麼天馬行空吧?
還在嘲弄著自己的小念想時,埃蒙驀地站了起來,幾天沒進食也讓他搖搖晃晃的,查理連忙扶著他,只听見他低低地說︰「爸爸,我要吃東西」
翼族族長臉上掛著止不住的笑意,連聲說好,感激地朝我笑笑,攙著埃蒙就走向了臨時搭起的小帳篷。也算日行一善,我盈盈站起,輕輕拍了拍自己沾了些草屑的裙腳,準備離開。
埃蒙突然停住了前行的腳步,聲音不大地說道︰「狐狸姐姐,我會好起來的謝謝你」
狐狸姐姐?我差點一個趔蹶,現在也沒個狐狸樣啊噙著孺子可教的會心微笑,我悄然消失在精靈手鐲中,抬眼看著初生的朝陽,緊了緊自己的拳頭,我可從來不怕前路不明的未來,兵來將擋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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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中午時分,兩個籠罩在魔法斗篷中的來客,擾亂了艾莫爾家族的寧靜。布倫達煞有介事的迎接也讓家族眾人揣測著來人的身份,雅碧娜那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也把發生在會客廳的消息積極地傳到了我耳里。
慢條斯理地用著午餐,我沒有去摻和那頓會食不知味的午宴,只在客房里和滿臉肅然的莫莫輕言細語著接下來的計劃。雅碧娜在一旁恭敬地伺候著,听著二人之間令人費解的對話,眼角流露出的若有所思,也讓我漫不經心地看在眼底。
「雅碧娜,你對任何來客都這麼親熱嗎?。」我柔聲問著,小麻雀總是這麼熱情,也不知是不是對任何人都這麼自來熟。
「尤妮閣下,您是貴賓,不怪雅碧娜逾矩已經是幸事了。」小麻雀變得越來越會說話,也讓我彎起了眉眼。
她頓了頓,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說了您別見怪,我總覺得您很親切。我曾經服侍過少爺救回的一名美麗小姐,她和您一樣從來不把我當下人,是雅碧娜見過最親和的貴族小姐。」
「哦?貴族小姐?」我饒有興致地問著,一臉八卦相。
見我有興趣,雅碧娜活潑地應著︰「原本她失去了記憶,後來被五公主找理由關進了牢房,听說有非常神秘的勢力救出了她,五公主也被重傷,皇室都不敢言語。即便不是貴族小姐,她的身份肯定也很尊貴。原以為她和達修少爺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沒想到她就這麼消失了。達修少爺嘴上不說,那段時間一直在搜尋她的下落,您听說過達修少爺的未婚妻吧?說的就是她呢!」
莫莫冷哼了一聲,或許是那句天造地設惹惱了高高在上的神獸大人,雅碧娜被他的凜冽嚇了一跳,一時噤若寒蟬。輕輕握住莫莫的大掌,無聲地撫慰著他,我笑眯眯地說道︰「嗯,我確實有听說過。不過後來不是有位樣貌出眾的小姐也住進了艾莫爾府邸嗎?。」
「尤妮閣下說的是莉莉安小姐吧?她是少爺的愛慕者,不知道為什麼,老爺默許了這位脾氣不算好的小姐住進了府里,達修少爺那時可不高興了,經常外出,即便在府里,也只是在自己的獨院不出門。後來听說東大陸有位尤朵拉小姐要和三個男子同時訂婚,就匆匆離開了。」
說起八卦,雅碧娜的眉飛色舞也讓我一陣失笑,這小麻雀還意猶未盡地說道︰「達修少爺走的那天,莉莉安小姐還跟他大吵了一架,我只听見她說什麼尤朵拉是不會愛你的之類的,莉莉安小姐就離開了。我就在猜想,那位尤朵拉小姐是不是就是零小姐,畢竟黑發黑眸的絕色佳人在米坦尼大陸還從未出現過呢」
看來雅碧娜也不知道莉莉安的去向了,我曾和龍王龍後聯絡過,他們派出尋找莉莉安的族人跟丟了這位失戀的惡魔龍公主,她的下落不明,讓我很是掛心。畢竟她是喬姆最疼愛的妹妹,也是我頗為喜歡的朋友,萬一發生意外,我可開心不起來。
柔柔地拍拍雅碧娜的小手,我笑意盎然,「雅碧娜,要是你家少爺知道了你又找對你有意思的死士聊八卦,他會責罰那人的」
雅碧娜小嘴微張,「咦,您怎麼知道?」
笑而不答,這小麻雀就是沒什麼心機,真不曉得她是怎麼在這個貴族府邸混得不錯的。「有些話還是別在外人面前提及,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其實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跟外人講過。自從服侍了零小姐,達修少爺就沒有讓我再服侍過任何人,這次調我來伺候您,看到您也是少見的黑眸,才不自覺地就說了這麼多的。多謝您的提點。」
雅碧娜諾諾地應著,話語里無由來的信任也讓我眉眼笑如彎月,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很奇怪,當初她陪伴了我最百無聊賴的日子,如今能再遇到,確實很奇妙。
正說著,防窺探結界外多了幾道身影,達修的聲音冷冽響起︰「尤妮閣下,光明聖殿的聖女來訪,想與您見一面,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