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呼呼的風聲,我听到自己漠然地問著︰「昆西,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明白黑狐狸,我沒必要再伺機接近火魔大人,他的心里從不曾有過我,我也早就認清了這個事實。我只是遵循父親的指示,即使你要驅逐我,我也會鍥而不舍地留在你身邊。」妖男笑著,迷離魅惑的微笑也皺起了我的眉頭。
大概了解這位被稱為大賢者的妖狐有顆堅韌的心,我凝視著他,不見半分虛偽,禁不住仰天長嘆,「我盡快跟著你回狐族領地吧身為人子,送終是必須的,別讓自己留有遺憾。」
昆西狹長的紫眸浮著淡淡的感激,一時無言相對,只是沉痛地點了點頭。
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額角,我端起桌上的籽花茶,正想往口里灌,精靈手鐲驀地綻放著帶了幾分警示意味的綠芒,害我一驚。
阻止了也想喝茶潤嗓的昆西,我端著茶杯細細打量起來,憑色澤和氣味判斷,根本沒有異常,可精靈手鐲不會無故示警,哪里有問題?
和精靈族生活習性相似的翼族也是茹素大軍中的一員,只有果蔬奉上的招待。我試探地踫觸著桌上的其它瓜果,精靈手鐲沒有了反應,卻在我拿起一個鳩華果時,又一次綠芒大盛。
歷經了之困的堵截後,我也漸漸明白了精靈手鐲對未知毒素的檢測功能,可惜沒辦法得知具體的情況,不過有提示總比沒有好。
放開了精神力,我迅速找到了還在和族人們開著小會的翼族族長,「查理,我要見你,現在就過來」
不消片刻,查理身後尾隨著浩浩蕩蕩的族人們來到了我暫居的山洞。我二話不說地讓他們帶著我走訪了任意幾個洞穴,我踫觸到的生活物品,精靈手鐲的反應也是時有時無。
翼族們對我的舉動很費解,就連和埃蒙吵吵鬧鬧的莉莉安也聞風趕了過來。站在某個普通翼族居住的洞穴里,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一開始我以為是排外的翼族所為,但仔細一想,也沒有理由才來就下殺手。何況隱含的危險物質是不是毒素也無從判斷,不說茶水,這果蔬上分布不一的未知危險,又是什麼?
心念一動,我分別抓起了兩個水果,問道︰「它們是什麼時候摘的?」
「閣下,您左手的棲雨果是前天摘的,右手的鳩華果是今天昨天摘的。」一個翼族小心翼翼地答著。
「果樹都是長在哪里的?」
「一般都是湖畔,那里的土質比較肥沃,也最接近水源。」
水嗎?我雙眼放光,示意他們直接帶我去雪水湖看看。才接近不大的湖泊,精靈手鐲折射著刺眼的綠光,讓眾人都錯愕不已。看來湖水出問題了,而且鳩華果很特別,開花到結果成熟只會耗時一天的時間,按翼族們的說法,這湖里的水應該是昨日開始才出現怪異的。
低聲跟查理說了幾句,他大驚失色,連忙向身後眾人囑咐著暫時停止使用湖水,也不要再吃近兩日采摘的水果,總之先做段時間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再說。
見他們雙翼微斂,神色凝重,我也輕松不起來。小聲地叮囑幾句後,我結起了貼身的防護罩,雙腿浸泡在清澈的湖水里,查探著雪水湖的情況。
陰冷的寒意透過防護罩向我侵襲而來,運著魔力周身游走,才將這股刺骨的冷冽驅散。我蹙著眉,湖里根本沒有異樣,都是些尋常的生物,哪里來的毒?
對未知危險的警惕讓我無限地催使著極少調動的神力,在碧波蕩漾的湖水中,終于發現了隱含在其中的怪異能量。血紅的細紋憑肉眼無從辨別,只有神力觸踫時才不可與之相抗衡地卷縮成一團。
于是,我想到了寄生蟲這種生物,卻怎麼也想不通它如何可以潛進瓜果的果肉中。想不透的問題暫時暫時擱置在一旁,循著水源,我盯上了從最高峰潺潺流下的雪水。
無法確定它會帶來怎樣的危害,我慎重地告誡著查理,讓他留意最近族人們的情況,除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我召集的翼族小隊,所有的翼族都必須集中在一起,以免發生不測。
細細一番叮囑後,我情緒錯雜地看了眼神色不明的昆西,本想帶著他今晚就離開的,可突發的情況也許會絆住我們的腳步。我不想妖男用余生懺悔,便聯絡起了正在為重新劃分獸人各族領地而頭疼的錦。
錦的空間撕裂是哪怕現在的我都無法匹敵的,讓他帶走昆西應該正好。剛一說,那頭的契約獸大人就滿心不快,他確實不想再跟狐美男相處,我幾乎可以想象他的頭搖得如撥浪鼓狀。
不過錦對于我的話向來執行得一絲不苟,盡管百般不願,在不到一小時的時間,翼族領地上空赫然撕開了一道口子,滿身戾氣的火魔大人就嘟囔著出現在了我面前。
狗腿地拍了拍馬屁,我大方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獻上臉頰吻一記,才讓滿月復牢騷的錦斜視著昆西,不耐地冷哼著要妖男跟他走。昆西看到心儀之人,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雀躍之情,只是順從地停在錦身邊一丈之外的位置,一副準備就緒的架勢。
瞥了眼我站的位置,錦突然被吸引,疾步走到湖畔,臉色驟變,「這是虹蟲」
「虹蟲?」我用神力才能看到的東西,錦竟然掃眼辨出,听他的口氣不善,我急忙問著︰「虹蟲是什麼?」
「翼族不能再留在這里,否則會有**煩快通知那個老鳥人,集齊所有人離開這里」錦急切地說著,顧不上回答我的問題,面色有些猙獰得讓一旁欲言又止的埃蒙和莉莉安聰明地咽下了自己的疑問。
自家契約獸的如臨大敵,使得我也緊張起來,連忙把查理找了來,跟他說起了舉族搬遷的事情。這剛回來就說要離開,翼族族長查理懵了,所有翼族也懵了。
其實我何嘗不是一頭霧水,可是錦從來不會拿這些事情開玩笑,他如芒在背的樣子極少見,事情肯定非常嚴重。
「尤朵拉閣下,翼族自諸神之戰後尋覓了極久才找到這方淨土,好好地舉族遷徙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查理不敢看向刺蝟般的錦,朝我恭謙地問著。
沒等我說話,錦厲聲喝道︰「我給你們半天的時間,要麼就跟著我們走,要麼就都給我死在這里」
神獸威壓宣泄而出,原本還在空中撲打著翅膀的翼族們敵不過怨氣沖天的壓迫,狼狽地跌落一地。我看眾人艱難地抵抗著錦的怒火,伸手環住了反常的契約獸大人,輕拍他的胸口,待他善心大發地收起威壓後,肯定地說著︰「照他說的做,查理,這不是開玩笑埃蒙,莉莉安,昆西,去幫忙」
眾人哄散,相擁的二人身邊只有陣陣風聲呼嘯而過,錦的血瞳像是真的要滴出血一般,蒙著濃烈的殺意。不知道錦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由著他把我抱得越來越緊,溫順地把頭貼在他的胸口,听著他怦怦的心跳。
「我的母親,就是被虹蟲吞噬而亡的。」許久之後,錦咬牙切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愕然,抬頭望著他難得一見的憂傷。
「這是一種寄生在其他生物體內,蠶食他物精血而存的蟲子。最初的形態是紅色的細條,等到歷經其他五色的蛻變,變為紫色肉蟲狀時,不僅寄主會被控制,經常和寄主在一起的生物也會變成它的祭品。」
「也就是說祭品會在被它蠶食完精血後死亡麼?那要重新尋找寄主才行啊」我不解,控制寄主的目的是什麼?為了修煉麼?
錦揉了揉我的臉,「虹蟲一般都是有主人的,您之前的世界不是有種東西叫蠱蟲麼?虹蟲和這個相似,它汲取的力量都是奉獻給主人的。」
「虹蟲是這個界面會出現的生物嗎?我為什麼從來沒听說過?」我心底的震驚無法用語言形容,如果留在領地的翼族都被寄生,難道要把他們都處決了不成?
血瞳中閃過陰郁,錦的語氣越發沉重,「應該不是,所以才值得推敲。」
「怎麼你掃一眼就知道是虹蟲呢?」我好奇地問著,也順便想挖掘一下錦更多不為我知的能力。
「我母親是洪荒之界少有的懷有空間術的麒麟,在她保持最後一分清明,將對虹蟲的感應和所有空間法術全部傳承給我後,黯然離世。虹蟲的存在我只需身處片刻就知,當時要不是我正在閉關期,恐怕也在劫難逃。」
默然一陣,我低聲問著,「錦,他們,都得死麼?」
「按您的說法,這是這兩天才出現的情況。一般虹蟲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蛻變,如果沒有蛻變到綠層,他們倒不用死。」錦的話讓我精神為之一振,連聲問著要如何斬草除根。
「先用您的手鐲和我的能力找出被寄生的人,然後用白炎游走周身,應該可以。虹蟲最怕高溫,最喜歡類似水系風系這類寄主。以天外之火的炙熱,過程會痛苦些,總比沒了命強。」錦血瞳稍黯,濃厚的哀傷也深切地感染著我。
失去親人的痛苦我能理解,柔柔地撫著錦的臉,輕輕吻著他微抿的雙唇,「錦,不愉快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有我啊」
契約獸大人也舒展了眉頭,淺笑著,細細地回應著我的親吻,「知道您沒有被寄主,我不知有多開心。我可不能接受失去最重要女人的痛苦。」
輕嗯一聲,我也慶幸著精靈手鐲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若不是它示警,恐怕我被人操控,成為祭品,化身為粉末,也不會得知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道。
湖水中的虹蟲數量並不多,根據細致的觀察,我發現每半個小時就會有一只虹蟲出現,都是隨著最高峰奔流而下的雪水同來。那按這個速度,被虹蟲寄生的翼族或是其他生物應該還不會太多,可是虹蟲一旦開始蛻變,那麼與傳染病相仿的寄生就會發生,屆時後果將不堪設想。
錦應該是想毀了翼族領地,以免整個基爾比山脈被傳染,從而禍及整個混亂之漠。心意相通的我們聯手開始封鎖了雪水湖,錦在入水口處結起了空間逆流的陣法,潺潺的流水揮別了大地母親的召喚,詭異地折回了所來之處。
夾著怒意的白炎被釋出,很快就蒸干了不小的湖泊。錦像機警的獵犬般四下查探著,但凡有虹蟲寄主或是疑似被傳染的生物,均被一一消亡。
我也沒閑著,將情況告知查理後,利用精靈手鐲找出了不幸中招的二十三個倒霉蛋。他們被我用密封空間陣法分別隔離在了精靈手鐲里,莉莉安這倒霉孩子也不幸位列其中。說來也很無語,她搶過了眼成心狀的翼族少女遞給埃蒙的水果,吃下後就被我泛著綠芒的精靈手鐲辨個正著。
知道我不會放任事情惡化,莉莉安一臉坦然,倒是把埃蒙緊張了個半死,神情忸怩地說想進手鐲內陪著族人們,我清楚他的小心思,微微笑著,沒揭穿。
送翼族少年進入精靈手鐲後,我找到了正在歷代翼族族長掌事大廳無限感傷的查理,軟言寬慰了他幾句,我就把神色惶然的翼族們丟進了神戒中。運回來運出去的,我要是在前世做搬家公司,肯定無比輕松。
有心情吐槽,證明我已經恢復了被刺激得有些大條的精神,若不是這趟送埃蒙他們回翼族領地,又怎麼能知道這里正悄無聲息地出現著令人聞之色變的傳染寄生體呢?
在反復檢查了數遍後,我和錦這才安下心來,共同神色不善地望向了扶搖直上的峰頂。勢必要到峰頂查探一番,可時間又不知要耽誤多久,我猶豫地看了昆西一眼,妖男粲然一笑,紫眸中帶了幾分時也命也的意味。
「黑狐狸,其實父親早預測到了無子送終的情況,但他還是執意要我前來,可見你才是我之後的生活重心。現在我可能還幫不上忙,可惜沒有什麼速成之法,不然我也可以為你做出預言。」昆西有些遺憾地說著,惹得我滿心感嘆。
錦詫異地瞅了妖男一眼,又看了看我,「這妖狐在說他將只效忠您嗎?。」
「算是吧昆西,先知傳承給你的力量,需要多久才能消化?」我不想再費心糾結狐族先知即將離世的問題,索性問起了昆西獲得預知能力的時限。
留意到錦嘴里無意的敬稱,妖男紫眸中波光流轉,沉吟一陣,「大概需要五年。」
「我馬上送你到一個地方修煉,近期內不會驚擾你,出來後你會發現那地方的妙處。處理好這頭的情況,我會盡快趕回狐族領地,先知的後事,我絕不輕慢。」
昆西朝狐族領地方向重重地叩了幾個頭,起身後定定地望著我,嘴角輕揚,「謝謝你,黑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