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惑
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個野獸，它蟄伏在人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中，等待著傾巢而出的時刻。
哪吒的心里住著一個野獸，它時時咆哮、叫囂著，想要沖出囚籠……
南海紫竹林。
哪吒在觀音座下听禪已有數日，此刻他從瞌睡間醒來，便听到觀音大士的詢問︰「哪吒，你可听明白了？」
他頓時抖擻精神，正經八百得作了個佛禮︰「佛法博大精深，弟子愚昧得緊，听得不是很明白。」他當然不明白了，他從頭睡到尾，可是一個字都沒听進耳朵里，偏偏每次都在觀音講完法，問他「可听明白」的時候就醒過來了。
觀音微微一笑，道︰「人間已過七七四十九日，也是到你回天界的時辰了。」
哪吒在心里暗嘆一聲，面上依舊正經八百地道︰「菩薩，哪吒對你這些日子以來所講的佛理有許多地方不明白，想多留一刻听菩薩講解。」
觀音撲哧一笑，道︰「你這頑兒，從我講法以來就一直打瞌睡，我還沒問你罪呢，你倒是還想騙我？」
哪吒臉色一紅，想不到他打瞌睡的事情全被觀音知道了，也沒想到之前打瞌睡觀音沒有責怪他，反而是現在挑明了，看他的模樣，似乎並沒有生氣，哪吒便放下心來了。他索性放開了，不打在天庭里學來的官腔，嘻笑道︰「天庭實在無趣，天天都要上朝上朝的，本來沒有什麼事，偏偏鬧到陛下哪兒了就成了大事，大事一來，就總是派我們這些武將出面解決，我都已經煩膩了這些事情還倒不如在這里听你講經說道呢，那還能打瞌睡呢。」
觀音沒有生氣，依舊慈眉善目地笑著道︰「你這頑兒，我道你這些天在睡夢中多少都听到我在講佛法了，沒想到你卻什麼都沒听到」
哪吒跳了起來，跑到觀音蓮花座上抱著他的手撒嬌︰「菩薩，你就多留我一刻吧，我和二哥才相聚不久呢，你怎麼舍得讓我們兄弟倆才相見就分離？」
觀音嘆了一口氣道︰「你在天上三天兩頭地闖禍，被你父親送下界來听我講法，盼你有一日能消除戾氣，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卻半點戾氣未消，我實在無能為力了。」
哪吒天生聰慧，听出了觀音的逐客之意，似乎是往後也不想再見哪吒了，不由得一驚，問道︰「哪吒真的如此頑劣，讓菩薩也不喜歡了麼？」他想了想，神色也有些蕭索了，嘆道︰「也罷，這天上地下的，恐怕也沒幾個人是真心喜歡我的，現在連菩薩你都不喜歡我，這是我自己的錯。」
觀音道︰「像你這麼聰明機靈的孩子，有哪一個大人會不喜歡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哪吒繼續嘆道︰「我的確不知道，很多人都對我說，等我長大了，當爹了，也就知道爹爹哥哥們對我的好了，可是幾千年過去了，我還是當年死去的模樣，我恐怕永遠都長不大了。」
「會長大的。」
「菩薩你莫要學他人一樣誆我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
哪吒驚訝地抬頭，看見觀音若有深意的一笑，不由得好奇，但是看觀音的笑意卻是不願說的，他便打消了這念頭。觀音拍拍他的頭，指了指他的心，含笑道︰「你這里已經長大，很快就可以擺月兌孩童的形象，月兌胎換骨長大成人了。」
「我真的會長大麼？」哪吒驚喜地問，試問這世間有哪個孩子會不盼望著長大呢？更何況他活了這麼多個歲月，時時在父親的壓迫下過日，早就想快點長大，早日擺月兌父親的暴*了。
「會的。」觀音含蓄一笑，卻又嘆息︰「只是不知道這是福是禍了。」
哪吒辭行，觀音與木吒送行。
「哥哥，菩薩不許我以後來煩他了，你可要記得多找些時間來天上看我呀。」哪吒拉著木吒的手，用孩童柔軟的聲音甜甜地撒著嬌。木吒的笑容和觀音一樣溫善含蓄，他拍拍弟弟的頭，道︰「那你回去可要听父親的話，不要三天兩頭地被關進塔里了，那對你身體不好。」
一說到塔，哪吒就不高興地嘟起了嘴，道︰「我也不想被關，可偏偏父親就是和我有仇，總是有事沒事地找茬要把我關進去」
「那還不是你總惹事？」木吒苦笑，對這個調皮的弟弟很沒辦法。
哪吒松開哥哥的手，看向觀音，有些戀戀不舍，他道︰「菩薩，我就要走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我說了你就會听嗎？」。觀音微笑著問，哪吒道︰「會听，你說的我都會听的。」
「小騙子。」觀音撫模著哪吒的頭，忽然有變得悲天憫人起來了，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你的心里有著很深很深的迷惑，這個迷惑困擾了你幾千年。」
哪吒含著手指，歪著頭，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他問道︰「那麼菩薩，你可以給我解惑嗎？」。
菩薩含蓄道︰「也許。」
哪吒問︰「我想知道，仙和妖究竟有什麼區別？」
木吒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就立刻上前呵斥弟弟︰「哪吒，你問的是什麼渾話」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怎可輕易說出？
「木吒，退下。」觀音柔柔的聲音喝止住了木吒，他回頭一看，看見觀音慈眉善目的，仿佛哪吒問的不是大逆不道的問題，而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問題。他猶豫了一下，退到了觀音的身後。
觀音對哪吒道︰「沒有區別，心善則仙，心惡則魔。」
「既然沒有區別，那麼為何還要分出仙界、妖界、魔界呢？」
「就像凡間一樣，在我們眼中，他們都是一樣性質的凡人，偏偏凡人們就喜歡分出許許多多地盤，盤帝稱皇。」
「哪吒不明白。」
「眾生都是一樣的，只是因為相同的信念、相同的信仰、相同的理想聚在一起，物以類聚就是這個意思。當相同的事物聚集在一起了，形成一個圈子的時候，便于其他不同的事物區分開來了。仙與妖並沒有多大的區別，只是物以類聚，形成仙界與妖界兩個生活圈，並因為‘不同’而時常發生爭執。」
「哪吒還是不明白。」
觀音模了模他的頭，道︰「很多人都不明白，我想我也是的。哪吒，不要迷惑，不要否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仙和妖究竟有什麼區別。我見過的仙人多了，總覺得他們有些人和父親、陛下說的那樣丑惡；我也見過許許多多的妖，他們有些妖並沒有父親、陛下他們說的那麼壞，可是我總是要遵循著陛下的命令，說他們觸犯了天條，然後斬殺了他們。」說到這里，哪吒嘆了一口氣，道︰「他們其實也沒那麼壞，只是天條不允許，所以就成了壞妖。可是我不明白了，妖不屬仙，為什麼還要遵守天條？天庭，管得太多了。」
觀音慈祥地笑著︰「心善則仙，心惡則魔。」
哪吒走了，帶著更深的疑惑走了。
木吒看著弟弟消失在天邊，忍不住擔心。這種疑惑對神仙而言是致命的，他們疑惑著神仙與妖精的區別，即是懷疑著自己的存在，當一個人的存在遭到質疑，他的立場將會變得模糊，屆時，天庭還會留下這樣大逆不道的神仙嗎？
千百年了，見過的神仙妖怪也多了，被判下界的神仙還多嗎？哪吒是自己的親弟弟，他怎麼能不擔心呢？
也幸好哪吒的疑惑只對觀音說了，若是對其他人說了，那還了得？
木吒走到觀音面前，福了一禮，問︰「菩薩，為何不讓哪吒來紫竹林了呢？」
菩薩低垂著善目，沒有答話。
木吒道︰「若是哪吒太頑皮了，令菩薩不願再教化他，那並不是菩薩您的性子。」
菩薩終于開口，道︰「我算到哪吒將遇上一個劫，這個劫將會改變他這幾千年來固定不變的命運。在這一劫中，他將會成長，會和過去的一切告別。」
「這個劫，是善劫嗎？」。木吒小心翼翼地問。
菩薩搖了搖頭，道︰「是善劫、孽劫、死劫。」
木吒，糾結了。
死劫最難過，稍有不慎，便是灰飛煙滅。他弟弟出生時便面臨過死劫，被父親一劍斬下，若不是天生異能，便枉死在父親劍下了。七歲時，與水中龍族起沖突，被東海龍王逼死，若不是有女蝸娘娘指點、太乙真人相助，便真的灰飛魄散了。雖然千年已過，但哪吒經歷死劫的情景仍歷歷在目，如今記憶被翻起，讓他如何都無法安下心來。
當年哪吒削肉還母、剔骨還父的慘景深深地記在李家人的腦海里，幾千年了都未曾消去，每次看到哪吒，他們都會忍不住心疼，總覺得是欠他的。
「菩薩，這個劫可有解法？」木吒問。
觀音搖了搖頭，嘆息。
「這到底是什麼劫？」
「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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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完鳳凰淚就徹底結稿發新書的，後來一打听，這個月發新書的大神太多了，于是我沒骨氣地縮了回來，等下個月再發新書。可是不發新書又覺得太閑了，所以就依著原計劃，把外傳寫完吧。
請大家原諒我的無恥，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