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和那個呆滯的女子說話,她失去了魂魄,如今只剩下一具空殼,雖然還會回應我的話,但卻好像是空谷里的回音,飄飄蕩蕩的,找不到歸處。
沒說多少話,我便覺得這個女子太無趣了,就順著奈何橋走回了小鬼客棧。
此時小鬼客棧正熱鬧,孟婆和她雇的女鬼都忙活不過來了,她一見到我立即兩眼放光,指使我做這做那的,我不樂意︰「為什麼我要幫你做?」
「因為你沒交過房租」孟婆一錘定音,我只好無奈地給她做了跑堂——一個我從來都沒有做過的粗活。
直到天亮的時候,小鬼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了,客棧才沒有那麼熱鬧。孟婆指使著女鬼把桌椅收拾好,才得了閑坐下來問我︰「小妖兒,怎麼這麼無精打采的?你都失蹤一天了,是不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呀?」
她好像大概能猜得出我遇見過誰呢,畢竟我是和閻羅一起失蹤的。我坐下來,有點兒沮喪道︰「我見到了閻羅,他的確和你說的那樣很好說話,可是秦廣王不給我和他說話的機會。」
孟婆笑道︰「喲,我就是說說讓你出去轉轉,沒想到你居然還真的能遇上閻羅老大呀。」
==他很好找……
孟婆道︰「來,說說你失蹤一整天去哪兒玩了?地府好玩不?」
「才不好玩,我差點就被被騙投到忘川水去了。」我把遇到心地險惡的花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孟婆,孟婆微微訝異了一下,道︰「蔓珠性子溫和,怎麼會故意陷害你呢?一定是你以前和她有仇,所以她才報復你來著的。」
「可是我根本不記得我有認識過她呀。」我皺著眉苦思,可憐我塞滿了仙魔戰爭的腦袋里根本想不起曾經有遇到過這麼一個花妖。我嘆了一口氣,道︰「天底下和我有仇的人多的是了,也許她是曾被我害過的人吧。」
「小妖兒真是罪孽深重呀,連這麼溫和的花妖都要害。」孟婆笑道,但言語間卻沒有見到她有任何責備。「那之後呢?之後你又遇到了什麼?」
于是我把離開花妖,沿著忘川河走,遇上閻羅的事情告訴了她,但也有許多疑惑︰「那水底里睡著的人和岸上坐著的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呀?」
孟婆道︰「我也不清楚,雖然我也很好奇,但是哪些事是不該知道的,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看來我是無法得知盤古的事情了,一想到今日有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我卻放過了,不由得覺得沮喪︰「秦廣王知道我見過閻羅了,以後一定不會那麼輕易讓我見到他了。」
「那是當然的了。小妖兒,不要太擔心,閻王並沒有表面那麼冷酷無情,只要你父親的誠心到了,他們的鐵石心腸一定會放下來的。」孟婆微笑著站起來,道︰「這個時候該給你父親送湯了,小妖兒要不要一起去做湯?嗯……你會下廚嗎?。」
我搖搖頭。
孟婆思慮了一下,搖頭道︰「算了,你還是在這里坐著吧,以前讓黃泉到廚房里來幫手,她可是打破了我好多碗碟,我看你和她好像都是很會破壞廚房的。」
=。=
孟婆進了廚房,沒過多久,就提了籃子出來,走到我面前對我道︰「好了,我們過去吧。」
「嗯。」我跳起來,跟在她身後,一起走出了小鬼客棧,向輪轉殿走去。
在路上,我嘆了一口氣,道︰「父親就在輪轉殿前跪著,可是我卻不能為他分憂。」
「你不是為他去找閻羅老大了嗎?還為此繞著幽冥地府跑了一圈呢。」孟婆微笑道,先前把事情告訴她的時候,她告訴了我忘川河是圍繞著幽冥地府的河水,我順著忘川河從小鬼集市開始走,走回了閻王殿附近,那根本就是繞了幽冥跑了一整圈。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雖然有見到了閻羅,可是感覺自己還是沒能為父親做上什麼事。
我們過了奈何橋,孟婆為了能通過大門,順手喂了喂守門的三頭犬。看著三頭犬在她的撫模下安靜地吃食,我幾乎想不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三頭犬猙獰著沖我們咆哮的樣子了。它這麼溫馴,吃到好吃的飯時,還一邊吃一邊高興地嗚嗚叫,尾巴一搖一搖的,再加上渾身毛茸茸的,這明顯是一只可愛的寵物犬,根本不是守門惡犬。
我不禁問道︰「小三是從哪里來的?」
孟婆搖搖頭,道︰「不知道,是閻羅老大到人間去逛的時候撿回來的,他幾乎每次出去逛都能撿回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呢。他第一個撿到的是小骨頭,後來把牛頭馬面給撿了回來,再往後一點就是把小三和花妖給撿回來了,最後……」孟婆好像不怎麼願意提,有點爆青筋地道︰「最後連黃泉這麼可怕的九天戰將都給撿回來了……」
我似乎明白了,好像閻王們有說過黃泉剛來到地府的時候,好像天兵追至,打得血流成河。但是……為什麼那個時候閻王們說的是孟婆收留了黃泉?
「好了,我們過去吧。」孟婆提起籃子,道。
「嗯。」我跟著她走進去,走到輪轉殿的時候,卻不見了父親的身影。「父親怎麼不在這里了?」
孟婆和我一樣,有些擔憂,但是很快就笑了︰「也許是那些壞閻王認可殞哥哥了,小妖兒不要擔心,這是件喜事呀。」她拍拍我,笑道︰「我們先進去看看。」
「嗯。」听了孟婆的話,我不禁一喜,父親終于不用折辱在此跪著了
和孟婆小跑進輪轉殿,輪轉王正在辦公,但是還是沒有見到父親。孟婆氣比較壯點,她跑到輪轉王的辦公桌前,一啪把籃子放到桌子上,眉開眼笑道︰「還裝什麼冷面孔呀,還說什麼秦廣的話,你們是要听的話,那殞哥哥現在在哪里呀?說到底,你還是幫了他。」
孟婆笑得很甜,可是輪轉王卻是憂慮地看了她一眼,就別過了頭。我看到了,不禁心里一沉,輪轉王雖然沒對我們說過好話,可是他的心是向著孟婆的,對我們也是多留幾分情面的,看他這樣,父親現在的處境可能更糟。
我上前拉了拉孟婆,小心翼翼地問著輪轉王︰「我父親……他現在在哪里?」
孟婆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止住了笑,和我一起盯著輪轉王,一起等著他開口。
輪轉王看了孟婆一眼,很快就轉過了頭,許久,才低聲道︰「在地獄。」
「你說什麼?」孟婆狠狠地拍桌,溫甜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他去地獄做什麼?你讓他去地獄做什麼?」孟婆激動地拍桌子,輪轉王想說些什麼,聲音都被拍桌子的聲音給掩蓋過去了。我冷靜地拉住了孟婆,讓她冷靜下來,對輪轉王道︰「我父親去地獄做什麼?您能告訴我們麼?」
也許是見我還夠冷靜,輪轉王猶豫了一下,才擔憂地對我道︰「他跪在輪轉殿外太礙事了,我嫌他麻煩,就不讓他跪下去了。」他頓了頓,仿佛壞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嘆了好幾聲氣,聲音放軟放低了,「秦廣開了個條件,一日一地獄,若他能接受地獄之苦,秦廣就帶他去見老大。」
孟婆怒了︰「你說什麼?十八層地獄之苦,有誰受得了啊?」
輪轉王道︰「所以,他可以隨時說停止,只要他說一聲‘放棄了’,那地獄之苦就不用再受了。」
「你……」
我拉住了暴躁的孟婆,依舊沉著暴動的心,輕聲問道︰「那地獄怎麼走?我想去。」
「你不能去。」輪轉道。
「為什麼?」
「因為你父親交代了,不準你去。」
「憑什麼?」我再也忍不住,想要摔桌子了︰「他是我父親我不能為他做什麼已經很難過了,我就想陪著他都不可以嗎?。」
輪轉王道︰「他就是不想你陪著他,看到他落魄的樣子,所以才托我看住你,不讓你去地獄。」
我才懶得管他︰「你告訴我怎麼去地獄?」
輪轉王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你不告訴我,這地府里那麼多人,我一個個問過去,總會找到一個知道的人的。」說完我轉身就要走出輪轉殿,輪轉王沒有攔我,卻是叫了一聲︰「黃泉,要打架了」
我暗道糟糕,我不想再和黃泉打一架,若是一打了,肯定又是好幾日的時光,根本就沒機會去找父親了。我趕緊沖出輪轉殿,沒想到才剛沖出殿門,一抹碧綠的影子就躍到了我面前——是黃泉。
黃泉興奮地揮舞著三叉戟沖我過來,我險險地躲過,心煩意燥地叫道︰「黃泉我沒心思和你打,這樣打不盡興,我們改日再打,讓你盡興好嗎?。」
黃泉道︰「這我可不管,你沒心思,我就打到你有心思去」說完就揮三叉戟攻過來,我不想和她糾纏下去,就一直保著守勢,希望這樣守著,能讓她早點失去和我打斗的興趣,放我早點走。
但是黃泉太難纏了,她的攻擊招招是殺招,非就要逼著我出手。我不想出手,每一次閃避都感覺後力難繼。孟婆趕出來了,著急地在殿門口跺腳大叫,叫黃泉住手。但是黃泉一旦真的進入了戰斗狀態,又怎麼可能是她一聲叫喚就能制止的?
忽然,我頸上一痛,被人重重一擊,一陣頭昏目眩襲來,我勉力回頭看了一眼襲擊我的人,不甘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輪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