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道︰「那時候，你說謊了，對吧？。」
我沉默著。
要承認嗎？承認了讓他往後逃月兌了，到我魔界去搶走紅蓮？還是繼續否認，對，就算是否認，他也拿我沒轍。
但言不離實在狡猾，他看到我如此，便笑道︰「你猶豫了，你猶豫了就代表著你在思考……你在思考就代表著我說對了……」他笑著喘了一口氣，道︰「你是魔主呀，怎麼可以不信守承諾？」
我猶豫了。
如今的言不離一身血污，早不復當日的整潔。他看起來很狼狽，很落魄，很悲哀，一點都無法將這麼一個邋遢的人和傳說中的姜子牙聯系在一塊。他這麼可憐兮兮，可是依舊執著于得到答案。
「你……真的想知道嗎？。」沉默了一會兒，我才開口。
「嗯。」
眼前這個男人的微笑告訴了我他的執著與勢在必得，一瞬間，我的心里有些軟了。
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
「我不知道。」我沉默而且悲哀地閉上了眼，道︰「實際上我並不知道紅蓮的事，蘇妲己什麼的，也是上古時期，太過遙遠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爹娘都還沒有出生呢，我怎麼可能知道蘇妲己的事情？」
言不離的笑容僵住了，他怔怔地望著我許久，似乎是無法理解我的話。許久，他才大笑出聲，笑聲中充滿了自嘲，讓听得人感受到了濃濃的悲劇——
「果然是魔主果然沒心沒肺」
我冷漠地看著這個鮮血淋淋的男人，不知為什麼的，那仿佛被千年寒冰封住的心靈有了一絲松動。
「神也會說謊……」笑聲停止的時候，言不離垂下了頭，聲音也低沉了下來︰「在我被天庭的人找到，並被請求回來幫助他們的時候，我听說敵軍有位叫做紅蓮的將領是個九尾狐，當時我就只有這麼一個想法了。魔是謊話連篇，但是神……」他呵呵地笑了起來，笑聲中依舊是那麼的無奈與悲傷，「但是神……其實也是會說謊的吧？
「我多麼地——祈禱著神真的對我說謊了。」
所以，你並不是看出了我的第一次是在說謊，而是那麼、那麼強烈地希望所有人都在對你說謊，直到得到讓你滿意的「真相」。
一個理智的智者在我的面前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我的心里充滿了憐憫。
我告訴他︰「我的確不知道那個存在于神話傳說之中的九尾狐蘇妲己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但我知道我認識的紅蓮她會九字真言，她存活了無數年代，久遠得無法尋找到她出生的年代。」
言不離抬起了頭，似乎在我的言語中尋找到了什麼。
「九尾狐紅蓮，是我們魔界最美的女子……不，就算是放到天界中，她也是最美的。她是一個看起來就讓人感覺到很美好、很美好的女子，她美得不像真的一樣，讓所有的人在她的一顰一笑中向往著美好，但卻又不敢去接近她，因為害怕一接近，那份美好就會破碎掉。
「她是一個魔，一個手中血腥不比我少的魔，但是我知道她是一個心地很柔軟的女子。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公務繁忙，所以經常托她照顧我，我在她的虛境中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她會給我梳辮子，給我穿好看的裙子，把我打扮得很漂亮很可愛。她會陪我一起玩，不管是多麼白痴的游戲，她都會陪我玩下去。在我玩累了的時候，她會變回真身，讓我枕著她的身子，抱著她蓬松而柔軟的尾巴睡覺。
「她和我說過，她曾經有一個孩子，只是可惜的是她無緣見他一面。
「長大後，我和紅蓮疏遠了許多，也知道了許多事。我想不到我小時候那麼羨慕她有那麼一個美麗的住處，居然囚禁她的牢籠，若沒有允許，她是無法離開哪兒的。她過得不開心，她住在一個由幻術築成的世界了，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一個幻術，不是真的美麗，所以她比誰都更加空洞。
「沒有人能解救她，因為是她把她自己囚禁了。」
我輕輕地抬起眼，說出最後的話︰「我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踏空而來，步步生蓮。她走到我的面前，微笑地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叫做紅蓮嗎？’我說‘我不知道。’她就說‘因為我步步生蓮。’我不明白，因為她腳下生出的蓮花明明是青色的，她的名字卻是紅色的蓮花，我不明白這兩者到底有什麼關系。紅蓮說‘當我殺了人的時候，它就變成紅色的了’……」
言不離捉住了，他把他想要的東西捉住了。
我合了合眼，轉身走出大牢，在獄卒把牢門鎖上的時候，我回過頭看著那看起來已經捉住了想要的東西的男人，對他道︰「言不離，你知道我家的言靈是怎麼說的嗎？。」
言不離露出了疑問的表情。
我說︰「我家言靈說了，這個世界上能殺死你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紅蓮。」
言不離怔了一下，過了不久才道︰「對的，這個世界上能殺我的人的確只有她了……」
「所以，我不能讓你見到她。」我抓住牢門道，「冰逸的話只說了一半，他是故意只說一半的，他沒有告訴我，他們兩人之一殺了你之後，那個人的下場是怎麼樣的。我知道他不說是為了什麼，是因為他害怕我承受不住那樣的結果，所以我知道——能殺你的人，後果也是死。」
——所以我不能讓你見到紅蓮
「不會的。」言不離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不會的，我不會殺她的，下場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笑了，嘲諷道︰「只可惜言靈無法對自己言靈，所以你不會知道結果的，而我家的言靈，說的話永遠是未來。」
但我永遠都不甘心屈服在那樣的未來下，不論命運的既定結果是什麼，在它沒有到來之前，我都會盡我所有的能力去阻止它的到來
我對言不離道︰「所以，就這樣吧，不要再想著去見紅蓮了，因為你見到她也是無法和她在一起的。你如果真的能從我的大牢里逃月兌，就回天庭做你的軍師，調兵遣將保護你的天庭。就像遠古時期一樣，你帶著千兵萬馬攻入朝歌，去解救被困的蘇妲己。」
我轉身走出地牢，離開地牢之後，我茫然地不知走了多遠，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站在了七層天的城牆上。
我在這個地方，俯視到了我所擁有的土地。
我會對我所俯視的臣民們微笑，可是我的心卻像紅蓮一樣，感到無限的空洞以及寂寞。
我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