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如今，我這個寇就老老實實地住在天庭特設的大牢里，天庭還顧著我的身份，明著說不會虧待我，我所住的牢房雖然干淨整潔，沒有一絲普通牢房該有的血腥的骯髒味道，但里里外外不知布了多少封印結界，而我手上腳上系著的鐵鏈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據說是上古眾神時期用來囚禁罪神的。
連上古之神都沒辦法掙月兌，更不用說我這個後輩了。
看守我的仙將是哪 ，一個老資格的神仙了，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活潑可愛的，可是沒想到長大後反而和普通的神仙一樣了，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也正是他變得不近人情了，所以天庭才放心讓他來看守我，因為這個冰塊連一句話都不肯說，根本就沒有空隙。
這個時候，天庭來人了。
老熟人，焱。
在他進來的時候，我問他︰「怎麼樣，天庭給我安插了什麼罪名？」
焱低聲道︰「一百條罪狀，天庭整整給你列了一百條罪狀，雖然很荒唐，但總算是湊齊了一百條……」
「一百條真多……」我有些恍惚，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道︰「真難為你們了，想了那麼多條。」
焱走到我面前，沉默了半天，才道︰「對不起。」
「你的對不起沒有用，我不想听。」我閉上眼，懶散地靠到冰冷的牆上，道︰「甚至連你這個人，我不也不想見到。」
他當然沒有走，在沉默半天之後，我又听到他那如死了一般的聲音︰「對不起，妖兒，我……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天庭里能阻止你的就只有我了，所以……」
「我說了，我不想听。」我冷硬地打斷他的話，但仍然沒有睜開眼。沉默了一會兒，仍沒有見他離去，既然他不想走，我也沒辦法趕他走，便問道︰「魔界有什麼動靜嗎？。」
他沒有說話，我又道︰「你如果真的想我死，就不用告訴我了；如果不想我死，就告訴我。你放心，我現在都這樣了，魔界就算有再大的動靜，我遠在這個牢籠里，也什麼都做不到的。」
他沉默了一下，終于開口︰「言靈在和天庭交涉，但是我看這一次天帝會放過你的機會很小，他是鐵了心要讓魔界元氣大傷，一千年內不得進犯天界的。」
「那看起來情況並不樂觀。」我苦笑，心里有些發涼，天庭部署如此嚴密就是為了要我死，他們現在又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我走呢？
焱道︰「但是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兩位老前輩都為你求情……」
「他們這麼好心？」我奇怪了︰「我和他們素未有交情，為什麼他們會為我求情？」
「不清楚，兩位老前輩行事從來都是只憑喜好與良心的，有他們出面，天帝都是要給他們兩老面子的。每次他們出面，本來已經定了死局的事情總會有轉機。」
我笑笑︰「知道，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好管閑事的名聲是三界出了名的。他們求情做什麼？難道要放虎歸山嗎？。」
「不，」焱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他們求天帝饒你一死，但……」
「但什麼？」
焱的聲音像是豁出去了一樣，道︰「但天帝不願，現在有內部消息說他們兩方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方法。太白金星與太上老君兩老說你本是羽族一脈，又是遠古神脈，若天帝能饒你不死，就讓你回歸本源……」
「和你一樣成為籠中鳥？」我嘲諷道︰「你不覺得羽族太小了？不好意思，魔界太大了，大得我總覺得羽族實在太小，你覺得那麼小的羽族能容得下我嗎？。」
他又沉默了。
天帝把什麼事情都算計好了，可是我不相信他真的能什麼都算到。
「你變了……」許久，我才听到他幽幽的感嘆︰「如果是以前，你會想盡一切辦法逃走的……妖兒，如果你像以前一樣……哀求或者想辦法呀，你以前不是最會讓人心軟的嗎？。」
我道︰「可是我是魔主，我有尊嚴，我不會哀求你的。」
「你以前不是嗤笑死要面子的嗎？現在為什麼反而這樣了？」
「沒辦法，我現在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魔界，若現在舉止有什麼不對，那不是淪為天庭的笑柄了嗎？。」
「可是你在我面前，不用裝啊」
「這不是裝，我作為魔主已經一百多年了，這些都已經成為我個人的自然習慣了，不用裝都已經這樣了。你以為我會像你，頭頂上有上司壓著，所以才要裝？」
他又不說話了，但是我感覺他坐到了我身邊。他道︰「妖兒，如果你真的回歸羽族了，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忍不住嘲笑他︰「回不回歸的事還八字沒有一撇呢，你就想著和我談情說愛了？我告訴你，羽族太小了，只有你把它當寶，我不稀罕。」
「我說的是‘如果’。」
「沒有‘如果’，不管天庭要怎麼整我，我和你都不會重頭來過。」
「為什麼？難道你的心里真的沒有我了嗎？。」
「有，不然我也不會幾次手下留情，留你一條性命了。」
「既然有，為什麼不給我個機會？」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有是有，但是不重要。焱，我和你分手起碼有兩百年了吧？在這兩百年之間，我們沒有見面。在這兩百年沒有你的日子里，有無數的人走進我的心里，他們彌補了你不在的空缺，我的心被填得滿滿的，有沒有你都無所謂了。我曾經以為你很重要，重要到可以令我放下魔界的一切，放下我最愛的爹爹。可是當我沒有你之後，我的確很難過，可是後來，我發現魔界是那麼的可愛，我身邊的人都是那麼的可愛，我頓時就覺得你什麼都不是了……」說完，我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這話怎麼好像在哪兒听過呢？」
「喂……」
我想起來了︰「是紅蓮，紅蓮死前對言不離說的最後一番話，大意就是這樣吧。」說完忍不住搖頭苦笑︰「沒想到其實也挺適合我的。」
他沒有說話，也許又黑了臉吧。
我道︰「行了，你回去吧，回去替我給天帝帶個話，就說我寧願死，也不會成為天庭的走狗」
「妖兒……」
我沒有再說話，他沉默了一下，就走了。
雖然我法力被封，行動受制，但天庭真想要我屈服，那還不容易吧。
我靜靜休息了不久，又一個來客來訪。我睜開眼，看見是看守我的仙將哪 。
那幾乎是天庭神話的仙將走到我面前，那張我以為變得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容上出現了一絲的不解——他是有話想問我。
然而，我的腦里也閃過了一些話︰九天仙將……蓮花香……
哪 問我︰「你不再喜歡他了嗎？。」
「是。」
「可是他還喜歡你，兩百年了，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著你。」
「你們是玩得好的兄弟，你當然為他說話了。」我歪頭看著他，輕聲問道︰「小時候我們曾一起玩過，你不記得我了，我可還記得你。我記憶中的小哪 活潑可愛，但卻頑劣至極，雖然身為天庭支柱之一，但卻不受天帝之命。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能一夜長大，為什麼你的眼神會變得這麼不近人情，現在看到焱，我是明白了，因為你們現在的眼神很像。」
哪 不高興了︰「是我在和你說話」
「人都長大了，怎麼可以還這麼任性呢，小哪 ？」我故意用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對他說話，讓他氣得一時說不出話。我用眼神直逼著他，問道︰「我問你，你可曾喜歡過黃泉？」
這不近人情的冰塊突然激動起來，他抓著我的手問︰「你知道黃泉在哪里嗎？快告訴我」
我居然猜對了。
我忍不住笑了，道︰「她在幽冥地府。」
哪 愣了︰「你……你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告訴我？」
我又笑了︰「難道你以為我會用黃泉的下落威脅你放我走嗎？放心，我若要走，會堂堂正正地從這里走出去，不需要你放。」我繼續道︰「我之所以會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黃泉，怎麼說我在地府的時候經常遭到她的三叉戟的照顧，現在只是回報她的恩情。」
「你說的是真的嗎？泉兒真的在地府嗎？。」
「她在地府。你想想看，天庭要誅殺她這個待罪仙將，這天底下除了我魔界之外還有哪里敢收留她，面子大得連天庭都不敢再管了？」
哪 臉上出現了思索的表情，顯然是有七分信了。
他突然揮劍斬斷我身上的鐵鏈，然後用劍指著我道︰「我要去找泉兒了，現在我也不是因為你告訴我泉兒的下落才放過你，事情是我想做就做，你愛走不走，不管我的事。」說完他就風風火火地往牢門走了。
想做就做——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頑劣的哪 。
哪 走到牢門口的時候，不放心地回頭對我道︰「你最好還是快點兒走，天帝老兒那家伙打算讓你回歸羽族本源，他們知道你肯定不肯，所以決定把你押往天雷刑台，請雷公電母降下五雷，把你元神打散之後再凝聚，這樣，你的法力可以保留，而他們也可以在凝聚你元神的時候抽掉你的記憶，讓你可以完完全全地重歸天庭。」
說完，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