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錄 第一卷 大唐有女初長成 第十四章 難題

作者 ︰ 嘉瀅

吃過早飯後,張瑩去看望緹娜,只見緹娜雖然還很虛弱,可是,與昨天相比她的精神卻好了很多。

張瑩仔細給緹娜把了脈,見她服藥後病情已經得到控制,也就放下心來。對照顧緹娜的兩個侍女交代了幾句話後,她就帶著海棠和彩菱還有花豹等人出門去。

想真真正正感受一下西湖的風光,于是張瑩改坐車為騎馬。

青山環繞、湖水煙波浩渺。如煙綠柳、吐艷桃花掩映著水平如鏡的湖面。柔暖的清風里夾雜著花朵的芬芳,黃鶯低吟、紫燕翻飛,繁花似錦、碧草如絲。此時走在西湖岸邊仿佛是走在一幅絕妙的山水畫卷中。

這時,前面傳來人們的歡呼聲和鑼鼓聲。張瑩和海棠、花豹等人不由得一陣好奇,幾個人催馬前行,听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前面的人是因為黑風山的強盜被剿滅兒舉行的慶祝活動。

張瑩對花豹等人說道︰「我們繞道走,別影響了他們的歡慶。」

匯通制糖作坊設在郊外,張瑩騎著馬沿著西湖一直向東南行進,大半個時辰之後,眾人來到一個水繞山環、風光秀麗之處。張瑩騎馬順著流水的方向向上游行進,不多時,佔地規模龐大的匯通制糖作坊就出現在眼前。

這匯通制糖作坊依山傍水而建,據說當年張稹修建這個作坊之後,曾有風水師說過,這里是山停水聚,元氣融結。作坊的主人一定會招財進寶、福祿延綿。行旺運時甚至能封侯拜相、輔佐君王。

江湖術士的風水之說,張稹倒是沒有萬全相信,他之所以選擇在這里建造作坊是因為這里臨近水源地外加風景優美。

離匯通作坊越近,張瑩看見作坊的大門敞開著。

透過大門,她看見一座座寬大、整潔、外表粉刷裝扮一新的房屋錯落有致地坐落在坊區里,高聳的屋脊上面覆蓋著碧瓦,遠遠望去這些房屋的屋脊似乎勾連在一起,象是海中翻滾著的波浪。

「這個匯通作坊比我的年紀都大,想不到這建造了十幾年的房屋卻有如此光鮮、整潔的外表。看來這里的管事對作坊的管理還是很盡心的。」看著作坊的外貌,張瑩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她還沒到作坊的門口,作坊的管事古槐早就帶著人從里面迎接出來。

古槐四十多歲的年紀,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綢衫,長著微黑的圓臉盤,一雙不大的眼楮看上去有些木訥,嘴唇比較厚,平凡的五官里透露出一股樸實來。

眾人給張瑩見過禮後,把她迎了進去。

「郡主這邊請。」古槐一邊在前邊引路,一邊說道。

他將張瑩和海棠等人引到一個潔淨的房間門口後說道︰「這是當年公爺在作坊里辦理事務時用過的房間,在下已命人清理干淨,請郡主先行休息。」

張瑩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房間。

但見,四周雪白的牆壁縴塵不染,里面的陳設樸素而簡潔,靠窗的位置擺放一張巨大的刷著黑漆的書案,日光的照耀下,書案發出浮華的光芒,案上放著一坊端硯、刻著樸素花紋的白瓷筆筒里面毛筆林立、一把烏木制成的長方形鎮紙,還有一個黃銅鼎。書案的座位後面立著一個描金黑漆木櫃,那應該是擺放賬簿的地方。在東面擺放四張做工細致、雕刻著精美花紋的胡凳,胡凳兩邊有一對暗紅色描金高幾。

因為書案後的父親的座位,張瑩覺得自己坐這個位置對父親很不尊重,她只選了東面的一個胡凳上坐了下來。

把張瑩讓進房間後,古槐又親自端一個托盤來,說道︰「這作坊地處郊外,想拿出尚好東西招待郡主也不可能,這甘蔗汁倒是新鮮的,為郡主解解渴吧」

說著,他把手中的甘蔗汁放到張瑩旁邊的幾案上。

「想不到這古槐看上去樸實、厚道卻生有如此會說話的一張巧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著古槐那張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樸實的一張臉,張瑩心中回蕩這樣一句話。

這之後,又有人端來櫻桃、還有話梅、杏脯、橘餅等物。

古槐是張稹比較得力的手下,匯通制糖作坊創制之初,他就在這里當管事,張瑩對他倒還有些印象。稍微休息了一下,他就對古槐說道︰「古管事,請先帶我去作坊的制糖間看看。」

听到張瑩的話,古槐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滯,隨即他斟酌著說道︰「制糖間是工人做工的地方,那里的環境惡劣,郡主是千金之軀,怎好屈尊去哪里?」

「古管事,我此番專程為了查看作坊的制糖條件而來,這制作間是一定要去的。」張瑩的聲音不高,卻有一種威懾感。

對于古槐說的話,張瑩倒也能理解,畢竟制作間里不象外面這樣潔淨,而且自己進去也會擾亂那里的工人正常的做工秩序。

听到張瑩聲音著似乎若有若無地存在著不悅的信息,古槐瑟縮了一下,接下來他恭順地說了聲,群主這邊請後,就畢恭畢敬在前面帶路。

張瑩跟著他轉彎抹角向制糖間走去。

匯通制糖作坊成立有十三、四年的時間,它是張稹和王婷二人創建的第一個作坊,也是他們第一個獲取豐厚利潤的產業。偏巧當時張瑩出生,初為人父的張稹很高興,他和王婷商議等女兒將來成年後,把這個制糖作坊作為禮物送給她。盡管後來張稹的產業開遍大唐,可匯通制糖作坊在他和王婷心目中一直有不可替代的位置。

即使在張稹做了水部郎中後,把手中的產業都轉到他的兩個內弟王錦華和王綺雲的名下時,匯通制糖作坊卻被保留下來,而且地契上改成張瑩的名字。

因為匯通制糖作坊是張稹發跡起來的地方,對于他來說,它具有非凡的意義。

張稹重入仕途後,王婷每年還撥出專門款項用來修繕這里的房屋、維護、制糖設施。

古槐在前面帶路,不多時來到一排寬敞的房屋前。這里翠竹掩映,高聳的屋脊上覆蓋著嶄新、整齊的青碧色瓦片。涂著紅漆的鏤空雕花窗欞上面糊著雪白的窗紙。日光透過竹葉在粉刷一新的牆壁上灑下點點金光。

制作間的外表還是不錯的。看來這個古槐還算是老實,他真的把每年專門撥出的那部分專門用來修繕和粉刷這里的房屋,並沒有私自挪用。

這時,古槐開口說道︰「郡主,這里的制作間外圍的環境本來還可以修整得更好的,只是這兩年生意不好做,作坊的光景大不如前。一些日常花銷也就縮減下來。槐有辦事不利之處還望郡主恕罪。」

從古槐的只言片語中,張瑩倒看出他的一些品性來。這個人非常精明、講話處處佔先機。她還要再花費些時間才能完全看清楚這匯通制糖的管事的真正為人。

因為張瑩現在還沒有完全看清楚這匯通制糖作坊,對于古槐的話,她沒有做人很評價。

說話的當口,古槐帶著張瑩主僕走到作坊的制作間的門口。

這個制作間的工人負責甘蔗提汁。古槐想讓工人停下手中活來給張瑩見禮,被張瑩擺手制止住。

只見一垛垛甘蔗碼放在蔗凳上,不時有人趕著牛車走上前取這些制糖原料。經過牛力的運送、起卸後,這些甘蔗被送到切割、撕裂的簡單機械中斬切撕裂成絲狀細片的料蔗。

以牛車輸送甘蔗,張瑩可以理解,可是,當看到以牛畜的役力轉動糖碾榨汁時,她的心情一落千丈。因為,她忽然意識到把這個比較原始的作坊改造成象後世那樣能夠生出白糖的制糖工廠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此時能夠拿出比當時先進得多的制糖設備,可是,她想不出用什麼作為促動機械運轉的動力。

沒有動力的制糖機械,只是廢鐵一堆,更別說研制白糖。

「百密難得一疏,我從電腦中篩選出來很多套合適的機械設備,甚至連怎樣銷售白糖都做了計劃,卻唯獨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動力。原來一直以來我建立的只是一個美麗的空中樓閣。」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這樣愚蠢,心中暗道︰「世界上大概沒有誰會象我做的事情這樣具有諷刺性。」

心情低落到極點,張瑩臉上反倒顯現不出任何難過的神情,她嘴角上翹,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她知道這笑容很明顯,自己很失態,可還是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見張瑩若有所思之後忽然笑起來。那笑容雖然明**人,卻透著幾分怪異,仿佛一切塵世間的事情她都了然于心。她那雙烏黑碩大眸子清澄空靈,卻又一樣深不見底。見到她這副表情後,古槐嚇了一跳。

「郡郡主,後面後面是熬糖屋……」古槐臉上露出非常古怪的神情,說話也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不用去熬糖屋了,古管事,今天的檢查到此為止。」說完,張瑩帶著海棠和花豹等人徑自離去。留下一頭霧水的古槐站在制作間里發愣。

過了一會,他才想起來小主人離開,自己都沒帶人歡送,還象木頭一樣這樣杵在這里一動不動,是很無禮的舉動,于是,急忙帶人追了出去。可是,卻哪里尋得著張瑩主僕的影子。

「頭,你說郡主來這里究竟是何用意?」作坊里的賬房先生樊健低聲說道。

「我們這些下人哪里能明白主人的心思?」古槐不滿地白了樊健一眼。

其實,他也不知張瑩究竟有何用意。

「頭,你說郡主這就算是檢查完了?她還會再回來嗎?。」樊健又問道。

「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古槐沒回答樊健的問話,而是自顧自地離開。

從作坊出來後,張瑩一言不發,臉色變得很差。與從華芳園出來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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