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自是看到了秦氏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的神色,但她卻暗自松了口氣,幸虧綿雨不曾將話听全,大家都將矛頭引向了蘇表哥。
從波濤院到月桂園不算近,中間要經過好幾道門子,若是她沒記差的話,秦焱擅闖月桂園時,正是大伯父遇刺那日,她親眼瞧見了大哥神思恍惚,是蘇表哥一直相伴隨側,後來更是攙扶著去了波濤院,蘇表哥又不是神仙,哪會這分身之術?只要將守門的家丁尋了來,一問便可知曉。
更何況,二姑母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秦氏這盆髒水想潑下去,尚有些難度。
想著,她便朝沈灝挪了過去,一雙美目閃著淚光,委委屈屈地道,「父親明鑒,若是棠兒礙了秦夫人的眼,直說便是了,棠兒收拾了行李,這便回淮南去,實在不行,便是絞了頭發去雲上庵做姑子去也罷。何苦這樣費盡心機來害棠兒?非要將這不貞不潔的名頭扣在棠兒頭上?秦夫人容不得棠兒,倒也罷了,反正整個京城的人都盡知曉,只是蘇表哥又是哪里得罪了秦夫人,又非得將他牽扯進來?」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直直地望著沈灝,眼中晶瑩閃亮,哀怨愁緒一目了然,倒讓沈灝見了心中說不出的心疼。
此時沈灝身份與往日不同,在秦氏面前說話的底氣便也足了起來,他輕撫沈棠的長發,柔聲道,「棠兒放心,爹爹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言語之間,竟已是完全站在了沈棠這一邊。
秦氏氣結,正要發作,卻見柳嬤嬤歡天喜地地捧著一個大包裹急匆匆地從門外進了來,她目光一閃,便知道這事兒算是成了。
她問道,「柳嬤嬤,是搜出什麼東西來了嗎?」不跳字。
柳嬤嬤躬著身子將包裹高舉遞上,「回夫人的話,奴婢在大小姐的衣櫃里找著了這個,當時喬嬤嬤帶來的丫頭婆子們也俱在。」
秦氏的眉頭挑起,語氣中帶著隱隱的興奮,「里頭是什麼?」
柳嬤嬤答道,「是兩雙男人的鞋襪。大小姐的閨房內不該有這樣東西,奴婢覺得可疑,便帶過來讓二爺夫人瞧瞧。」
沈棠心頭一跳,柳嬤嬤拿來的包裹是絳紅色的粗綢布料,自己一向對穿用頗為講究,這些年來還未曾用過粗綢。
這絕不是自己的東西,也不可能是月桂園中的東西。
秦氏臉上的笑意頓現,但當著沈灝的面,她只得斂了神色,她轉身將包裹放在幾上,沖著沈灝說道,「二爺,柳嬤嬤來的時候可是空著手的,又跟喬嬤嬤帶來的丫頭婆子一道將這包裹搜了出來,這可不是我們栽的贓,使的詐了吧?不少字」
沈灝沉著臉,「打開。」
秦氏笑著朝柳嬤嬤打了個眼色,柳嬤嬤便立刻上前來將包裹打開,赫然是兩雙男人的鞋子,兩雙男人的襪子。
沈棠擰著眉頭,心情沉到了谷底,不管之前秦氏的陷害顯得多麼地做作無力,但只要有真憑實據擺在面前,那自己私會男子的罪名算是坐定了。
沈灝面色一寒,「棠兒,你怎麼說?」
沈棠苦笑一聲,秦氏的戲碼演到這般田地,自己還能怎麼說?她正待開口,卻忽然感到袖角被用力地扯動了幾下。
是碧痕。
碧痕微微張著小嘴,一臉驚訝地望著幾上的鞋襪,她低低地道,「小姐,那兩雙鞋襪是……」
沈棠定楮一看,認出了鞋側並不顯眼的梅花標記。
她雖然不明所以,但心下卻有了計較。
秦氏見沈棠遲遲不答話,便笑道,「大小姐一向伶牙俐齒,怎麼這時候卻不說話了?你父親也不是什麼不講道理的人,只要你能把這鞋襪的來歷說清,你父親又怎會罰你?說不得,咱們府里就要添樁喜事了呢!」
沈棠並不理她,卻沖著沈灝傷心地道,「父親,棠兒自問來侯府後,對秦夫人也算恭敬,但秦夫人卻是如此容不得棠兒,費盡心機想要置棠兒于死地。如今事已至此,還牽扯到了蘇表哥,便不是我們二房關起門來便能解決的了,棠兒想請祖母,二姑母過來一道听听這是非曲直,還望父親恩準。」
沈灝有些不贊同,此刻他心中對秦氏所言已然信了七分,但不過是兩雙鞋襪的小事,在他看來卻並無什麼大礙,當年他與秦氏也曾私相授受過,後來情到濃時偷嘗禁果,以至珠胎暗結,但一旦得到雙方父母的首肯,不也是生生地將丑聞變成了美談?
但若是此事鬧了出去,以二妹的性子,定是要不依不饒的,到時候就算結了親家,也平添了許多仇怨。
他一時沉默,秦氏卻接口道,「既然大小姐信不過我們,那就遂了你的願,柳嬤嬤,去請老夫人,再把二姑女乃女乃叫了來。」
沈灝剛要阻止,但柳嬤嬤卻早奔了出去,他只得重重地嘆了一聲。
碧痕見沈棠的動作,便已經知曉她是想借這機會,將秦氏的氣焰壓一壓,但僅憑那兩雙鞋襪,也不過是將自己洗得清白,以秦氏如今的身份,便是老夫人也不過說她一頓,又能如何?
沈棠招了招門口的小丫頭,「你替我將波濤院的門子,西牆角門上的門子,還有上二門的門子,都給我請過來。就說是世子的命令,一刻不許耽擱。」
小丫頭應聲去了。
沈灝卻皺了眉頭,「棠兒,你這是干嘛?」
沈棠躬了躬身,「父親,棠兒不喜歡被人陷害,若是今日的事情不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必日後還會有人嚼舌根子。請父親體恤。」
沈灝無奈,便揮了揮手,然後端起了茶盞,只抿了一口,又心頭煩躁地將茶盞重重放下。
白姨娘見狀,便將雙手放在他肩膀之上,輕柔地捏了起來,「二爺莫焦燥,等人來齊了,大小姐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柳姨娘掩嘴笑道,「就是,我們大小姐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不像某些人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就以為人人都與她一般了。」
這話嘲諷地分明,連沈灝的臉色都有些不虞,秦氏更是怒極,但沈灝並未發話,她若是厲聲怒喝,倒顯得她心虛了起來,于是便假作鎮定,也一言不發起來。
沈棠卻在想心事,今日這出確然是秦氏的蓄意陷害,這包裹中原先放的也顯然是秦氏所備的鞋襪,但此時幾上靜靜躺著的卻是自己熟悉的東西。
這鞋襪,定是讓人給調了包。
只是,這又是誰所為?
沈棠一恍神,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