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嬌 正文 第七十章 紫玉

作者 ︰ 衛幽

沈棠這具千金大小姐的身子,落了水著了涼又勞了神,到底抵受不住,半夜時便迷迷糊糊地燒了起來。

碧痕與碧笙都住在外間,又不曾听到響動,因此這一拖便拖到了第二日,碧痕進了里屋,才發現了不對勁。

沈棠臉色潮紅,呼吸沉重,昏昏沉沉地歪在榻上,不省人事。

碧痕將手指探了過去,便是一驚,沈棠的額頭滾燙,身上也俱是如此,她試探地喚了兩聲,榻上的沈棠毫無反應。

她急忙叫過了麝香,「小姐燒得厲害,快去同善堂請大夫!」

碧笙趕緊打了盆涼水來,將帕子沾濕又擰了干,然後小心地在沈棠額頭上不斷擦拭。

從前沈榕發熱時,沈棠便是那樣做的。

她輕輕地在沈棠耳邊喚著,「小姐,快醒醒,今日可是您和二少爺的生辰,碧痕還要親自下廚給您做長壽面呢!」

沈棠嘟囔了兩聲又睡了過去。

同善堂離安遠侯府不遠,大夫不敢怠慢,來得很快,瞧過了病癥之後便說,「大小姐這是著了涼,得了風寒之癥,先用兩劑藥,將這燒退了下來便無大礙了。」

果然,用過藥後折騰了好一陣,沈棠便發了一身汗,等汗捂干了,身上也就不再燙得嚇人。

又過了一會,沈棠悠悠轉醒,神色倦怠已極,她強撐了起來問道,「是什麼時辰了?」

碧笙忙將她按了下去,「剛過辰時。小姐您且安心躺下來吧,碧痕已經回過了老夫人,老夫人說身子要緊,讓你安心養病。」

每回過生辰,祖母必要請戲班子搭堂唱幾出,但沈棠卻並不喜好听戲,明明覺得吵嚷卻不得不正襟危坐裝著听得入神,不是一件輕松的差事。

今年,該是不用受這罪了吧?

不多久,沈榕聞訊急匆匆地趕了來,他的臉色沉沉的,似乎還在生著氣,「昨日姐姐突然換了身衣裳,我便覺得奇怪,偏偏姐姐什麼都不肯說。如今病著了,可不是苦了自己?」

沈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姐姐的醫術你還信不過嗎?不過只是普通的風寒,養它兩天也就是了,正好還能躲過那些煩人的應酬。」

沈榕眼中仍舊有些擔心,但臉上的表情卻松動了不少,「今日師尊還有吩咐,所以我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來了。」

沈棠想起了昨日平安里的那場對決。

「我走了後,大哥和林恕又斗了下去嗎?。」

沈榕眼楮一亮,興奮了起來,「姐姐走了沒多久,威北侯來了,那林恕是被他老子押了回去的。雖然林恕並沒有認輸,但勝負早已經分明,圍觀的那些人心中有數。大哥這回,算是大大地露了臉呢!」

沈棠心中暗忖,這事怕是過不多久就該傳開了吧,威北侯先是對沈氏背信棄義落井下石,又縱容兒子對沈楓尋釁滋事,甚至從前威北侯是如何報復忠勇伯家的那些秘辛,都會一件件被掏出來,在茶館茶寮中被人作茶余飯後的談資。

她想了想,便道,「你今日去了太學院,記得留心一下大家對于昨日之事的評論,若是有為林恕說話的,或者是非議大哥的,記下了他們是哪家的。」

沈榕點了點頭,忽又想起了什麼,「昨日師尊還說,要請姐姐與我去他府上做客。只不過姐姐這一病,這事便得緩一緩了。」

沈棠眼神一深,「會有機會的。」

姐弟兩個說了一會話,沈榕便去了太學院。

沈棠雖是病了,但生辰禮卻仍舊絡繹不絕地進入了月桂園,祖父祖母自不必說,大伯母甚至還在南陽王府養胎的三嬸也自譴了人送了禮來。

這些倒算不得什麼,往年也是這樣的。

唯獨讓沈棠心驚的是,秦氏不知是哪里抽了風,竟然也送了重禮來。

她望著眼前這株高約三尺的紅珊瑚盆景,一時有些恍神,過了良久,她才問道,「秦氏她,這到底是什麼用意?」

珊瑚取自海中,越高大完整,便越是珍貴。京城離沿海路途何止幾萬里之遙,運送不便,因此珊瑚價值高昂,權貴之家,紛紛以珊瑚來點綴廳堂。

三尺高的紅珊瑚,份屬難得,價值不菲。

秦氏對沈棠,一向並不上心,去歲的生辰,秦氏給的是一根成色普通的金釵,而前年,只不過是一套筆墨紙硯應個景罷了。

如此顯著的差別,讓沈棠心中驚疑。

碧痕想了想,說道,「自從上次綿雨那事後,二爺便不曾再踏進過秦夫人的屋子。想來秦夫人是想借這機會,與小姐修好,盼著小姐您在二爺面前為她說上幾句好話。」

沈棠搖了搖頭,她與秦氏的結是無解的,秦氏應當比自己更明白這一點,她絕不會送重禮要與自己修好。

她扶了扶額頭,輕輕說道,「先將珊瑚收起來吧,等我腦子清楚了一些,再好好想想。」

到了午後,頤壽園那邊還是響起了嗡嗡咿咿的唱戲聲。

碧笙撇了撇嘴,「是秦夫人的主意。我听二門上的人說,老夫人本來打發了白管事封了銀子去辭了戲班子,但秦夫人卻攔了下來,說什麼大小姐即便不能親去听,便是听到那唱戲的聲音,也就知道了祖母的慈愛。老夫人竟被她說動了。」

沈棠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帶著一絲譏誚,祖母愛听戲,早就盼了這台戲好多時日了,輕易地取消了怕是心中不舍地緊,秦氏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而已。

這堂會一直唱到了傍晚才散去,沈棠也方才能拖著沉重的身軀歇了下去。

這一夜,許是因了藥力的關系,她竟是一直睡到了第二日的卯時三刻。

再起來的時候,沈棠便覺得身子比昨日輕盈了許多,頭也不再疼了,只除了腿腳的力弱了一些,便沒有什麼大礙了。

她靠在床頭,怔怔地發起了呆來。

昨夜,她似乎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夢中的景象她已經忘得干干淨淨,只記得有人輕輕地在自己耳邊不斷地說,「傻瓜。」

「傻瓜?」沈棠輕笑著搖了搖頭,卻在不經意間,瞥見枕邊藏著一塊絲帕。

她一時疑惑,咬著唇打開,竟是一個通體晶瑩剔透的紫玉鐲子,在光影之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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