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聚雅集的設計甚是巧妙,進時和出時的門並不是同一個,但七彎八繞之下,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來時那門口,貼著瑞王府徽標的馬車正靜悄悄地停在那里。
彼時已到巳末,街上來往的人流開始熙攘了起來,趙譽將沈棠攏在懷中,將她的身子遮住了大半,小心翼翼地出了聚雅集的門。
碧笙原本正在滿臉興致地和嚴知說些什麼,听到動靜回過頭去,見沈棠雖是躲在趙譽的懷中,但一雙眼楮卻滿是興味地望著她,她的小臉微微有些不自然,但動作卻絲毫不曾減慢,她忙迎了過去,有些訕然地說道,「外面天冷,您快進馬車。」
沈棠抬眼望去,嚴知的臉色微紅,身體不自然地扭了過去,看起來很是僵硬的樣子,她的嘴角不由地彎了起來,在碧笙又是羞澀又是討饒的眼神下,忍住了想要打趣幾句的心思,鑽進了馬車。
趙譽笑嘻嘻地問道,「他們兩個是不是對上眼了?」
沈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好說。」
碧笙不願意將來與她分離,所以立志要嫁給未來姑爺身邊的長隨,今日自己又表露了對趙譽的決心,碧笙若因此而對嚴知上了心,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到底是真心瞧上了嚴知,還是對看上了他的身份,這卻有些不台灝說,但這事卻並不好開口對趙譽說,因此她淺淺一笑,將話題岔了開來,「那花滿能入阿覺的眼,想必長得甚是窈窕美艷吧?。」
趙譽「嗤」地笑出聲來,「窈窕美艷這四字,用在男兒身上,讓人忍不住渾身發寒。我倒是不曾見過花滿長什麼樣,但計都說過,那花滿文弱得很,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走,身子也不結實,三不五時地生病,長得嘛也只算得清秀,就不知道容大公子是看上了他哪一點。」
沈棠听了心下微沉,她方才在花滿房中所瞥見的那抹身影,分明就是秦焱,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凌厲壓人的氣勢,哪有半分弱柳扶風的樣子?
看來,花滿只不過是一個幌子,容覺到聚雅集來見的人是秦焱。
她輕輕一嘆,那日在亭中容覺與秦焱的對峙,容覺奇怪的表現一直都讓她心中有些懷疑,果然這兩人是認得的,而且他們之間的關系定然很不簡單,只是,她倒是不曾听說過雲州容氏和永寧伯府有過什麼關聯。
她忽然心中一動,永寧伯府手中能握有西域秘藥,與西域的聯系想必不簡單,而秦焱卻恰好與喬裝改扮偷入大周境內的西域人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這事倒是值得好好地探究一番。
趙譽見她嘆息,以為是為了容覺感傷,不由安慰道,「容大公子是雲州容氏未來的家主,身上肩負的責任重大,想必他自己就會回轉過來,你也不必太過憂心。」
沈棠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揚起了笑臉,「我曉得了。」
她並沒有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出來,趙譽的處境微妙,身邊得用的人又只不過計都和嚴知兩個,她不想他再為了她的事操心犯險。
等到了接頭的地點,又以同樣的方式回到了老李頭的車上,老李頭頗有些後怕地說道,「方才老奴在這里等小姐的時候,不巧還遇上了秦夫人的陪房劉進,老奴差點就招架不住他一頓追問,只好硬著頭皮說是車轅壞了,在此地修整。還好那劉進看起來似乎有急事在身,沒跟老奴多糾纏下去,不然還真是……」
劉進是秦雨柔從永寧伯府帶過來的陪房,他替秦氏掌管著好幾個鋪子的生意,他婆娘便是給秦氏出了不少壞主意的柳嬤嬤,沈棠自然是听說過這劉進的大名的。
她柔聲安慰道,「你放心,劉進只是秦氏身邊的管事,他管不到采買上的事,便是他下回問起,你只一口咬定了在修整馬車,他也奈何不得你。你只需記住,有我在,侯府里誰都動不得你。」
老李頭被沈棠輕柔卻自有一股氣勢在的話語震懾住了,他心想,大小姐這話自然是沒錯的,秦夫人再得勢也不過只是個平夫人,如今府里有郡主當家,能為秦夫人撐腰的老夫人又癱瘓在床,侯爺他向來就糊涂,這侯府將來還不是二少爺的嗎?二少爺和大小姐姐弟情深,看來自己跟著大小姐,確實無須畏懼秦夫人的威勢。
他立時將腰板挺直了些說道,「大小姐還請坐安穩了,老奴這就駕車回府了。」
沈棠和碧笙剛回月桂園,碧痕就急急地迎了上來,「三小姐回來了,派了丫鬟來請了小姐兩回,我都替小姐推月兌了過去。但今日侯爺也在,想必稍後便會有人來請您過去用中飯了,我正怕不好推月兌,幸得小姐您回來了。」
沈棠微笑著問道道,「沈紫姝是自己回來的?還是林恕陪著她一塊來的?」
碧痕回答,「三小姐是和三姑爺一塊來的,同來的還有威北侯府的二小姐。我見三小姐身邊的丫鬟趾高氣昂的,看起來她似乎在威北侯府過得不錯。」
沈棠暗自沉吟,自己與沈紫姝的關系並不好,與林二小姐之間更是沒什麼交情,若是以沈紫姝以往的性情,是萬不會三番四次地來請自己過去敘話的,只怕來者不善。
但她忽得又想到,不管沈紫姝的來意如何,自己卻是不必與她虛以逶迤的,她笑著說道,「若是侯爺派人來請,就說我突感不適,不前去用膳了。」
碧痕略有些猶豫,「這樣可以嗎?。」
沈棠眉頭微挑,「有何不可?」
她剛剛從秦焱的身上推測出一些蛛絲馬跡,正是滿心疑惑的時候,急于想解出秦焱和容覺的關系,永寧伯府和西域又有什麼關聯,此時並沒有心思在飯桌之上與秦氏母女三人唇槍舌劍,爭那一點點口舌之利。
若是她所料不差的話,永寧伯府和西域的關系匪淺,甚至在十幾年前就有所聯系,這其中一定藏著一個驚天的大秘密,若是她能將之解開,那定然驚心動魄之極。
她的母親死于西域秘藥桑血,而將她舅父尸身送回的青衣衛卻又出沒于永寧伯府,喬嬤嬤在即將說出真相之際被人暗殺,而祖父與大伯父的死卻又都存著疑點,沈棠相信,這一切,永寧伯府都難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