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貴妃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夏承恩將這謎果之毒交給她時,曾經說過,這毒藥遇水則化無色無味,見血封喉,但卻是連最好的太醫也不能驗別出來的,乃是世間罕有的奇毒,一般的人莫說見過,便是听都不曾听說過。
此時沈棠一口叫破了這毒藥的名字,又喊出了弒君這兩個字來,令她驚懼憂慮之極,弒君謀逆乃是誅九族的大罪,她自然是害怕非常的,但想到夏承恩說過的話,這毒是沒法被檢出來的,因此她強自令自己的心神安靜了下來。
她有些氣虛地說道,「沈大小姐誣蔑本宮,也是重罪,你就不怕本宮賜死你嗎?。」
沈棠知道自己猜對了,皇上果然已經駕崩,眉頭又緊了幾分,她沉吟地說道,「臣女是否誣蔑了貴妃娘娘,只要讓我們進殿內一看便就能知曉,娘娘既然心中坦蕩,又為何非要攔著我們不讓進呢?」
羅貴妃哪肯讓步?皇上的死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定然是捂不住的,但只要趙淮和夏承恩控制住了局面,他們又有詔書在手,誰還敢質疑皇上的死因?
更何況,她還能將皇上的死因推月兌到恪王身上去,鐘秀宮內皇上先是被恪王準備的戲曲所驚嚇到,然後又在接了恪王妃的禮物後才不舒服回殿的,若是她稱皇上是被恪王氣死的,誰又敢說不是呢?
沈棠心想,羅貴妃和五皇子單槍匹馬,自然是做不成這等大事的,若是身後無人撐腰,就憑他們兩個沒有根基沒有母家的人,便是登上了皇位,也沒法坐住,羅貴妃是在拖延時間,在等待著什麼。
她這樣想著,便又說道,「娘娘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五皇子正在恪王殿下的人手中呢,是絕不會過來的,您放心,恪王殿下顧念手足之情,自然會留五皇子一條命在,只是若是您執意不肯束手就擒,那就……」
兒子是羅貴妃的命根子,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也是她將來富貴的根基,若是五皇子真的折損在了恪王手里,她便是等來了夏郎又能怎麼樣呢?
因此她再也無法冷靜下來了,趙淮剛才分明已經拿了旨意去找了夏承恩,難道竟然在半道上被恪王的人截住了?她不由月兌口而出道,「你們把我的淮兒怎麼樣了,如若他傷到了一絲一毫,夏指揮史定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沈棠眉頭一挑,原來羅貴妃和五皇子身後的人是夏承恩。
若是這樣,那就不難解釋當初青鳳樓前的那一場陰謀了,想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那出墜樓的戲碼雖然是皇上的主意,但夏承恩多動了幾處手腳,卻將事情的發展完全逆轉了起來,若不是沈楓及時趕到,那不管死的是太子還是恪王,五皇子都將是得利的漁翁。
她想了想,沉聲說道,「娘娘這話說岔了吧,京畿衛夏指揮史只听從皇上的號令,什麼時候倒成了娘娘和五皇子的忠犬?臣女勸娘娘還是莫要虛張聲勢,束手就擒才是正理。」
恪王見沈棠說得篤定,心中便確認皇上已經駕崩,因此沖著皇極殿的守衛怒聲咆哮道,「還不快給本王讓開,你們都是沐父皇的恩德,卻在這里替謀害父皇的人擋道,若是父皇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還想不想要項上人頭了?」
皇極殿的守衛有些松動,手中的刀劍都悄悄地收了回去,但卻並不將道讓開,這些守衛都不是一無所知的蠢人,自然知道羅貴妃和恪王的對峙意味著什麼,但此時形勢未明,若是站錯了隊伍,那才真的是會掉腦袋。
「恪王乃是皇上的骨肉,你們連恪王都敢攔,當真好大的膽子」身著朝服的皇貴妃端莊肅穆地進了院子,她身後跟著一眾德高望重的宗親大人,保國公,護國大將軍,宋大學士等皆跟在了她身後,她厲聲斥問道,「本宮和眾位大人有要事要進皇極殿求見皇上,倒要看看有誰敢攔?」
皇貴妃掌御後宮十數年,積威甚廣,又豈是羅貴妃這個婢女出身上位不過兩月的能比,更何況還有朝中重臣的跟隨,皇極殿的守衛再不敢相攔,紛紛退後開去,給皇貴妃讓出一條道來。
她經過羅貴妃之時,無視羅貴妃眼中的驚詫,冷冷地吩咐道,「羅貴妃有謀逆之嫌,若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是弒君之人,是要誅滅九族的,若是你們誰將她放跑了,便是滔天大罪,你們自個掂量掂量腦袋。」
守衛門唯唯諾諾,在外圍靜觀的禁衛軍卻再也坐不住了,禁衛軍之所以存在,便是為了保衛皇宮和皇帝的安全,若是皇上被害,他們保護不周的罪名是絕逃不掉的,此時若再不趕緊站出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禁衛軍迅猛地進了院子,為首的隊長恭聲對著皇貴妃說道,「皇貴妃娘娘請放心,臣下絕不會放走弒君謀逆之徒的。」
皇貴妃深深地看了那隊長一眼,輕輕頷首,然後便帶著宗親和大臣進了皇極殿。
這時,榮福也帶著景陽王府的私兵到了,她見了眼前的景象心中大呼不好,急急地走到沈棠面前問道,「難道是……?」
沈棠微嘆了一聲,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推測說給了榮福听,「郡主來得正好,皇貴妃娘娘和恪王以及眾位大人已經進了皇極殿,想必過一會便要宣布皇上駕崩的消息了。但五皇子卻不知蹤跡,他與京畿為夏承恩合謀,所料不差的話,應已得到了皇上的傳位詔書。」
榮福眉頭微皺,「夏承恩……奇怪,方才我去宮外調兵,這樣大的動靜竟然一個京畿衛的人也不曾驚動。夏承恩,是在要干嘛?」
沈棠想了想,猶疑地問道,「若是五皇子將散場回府的朝臣重又詔了回來,然後在金鑾殿上,將傳位詔書和傳國玉璽一並示出,那是不是大局便就定了?」
榮福搖了搖頭,「皇上乃是羅貴妃所害,五皇子定然也月兌不開干系,弒君弒父之人,如何能堪當一國之君呢?」
沈棠卻並沒有那麼樂觀,「若是五皇子登位之後,將弒君的罪名轉嫁給恪王和皇貴妃,那我們也奈何不得他。看來如今我們只能在刀刃上拼一下了。」
她語氣微微一頓,然後盤算著說道,「夏承恩再能耐也不過只是京畿衛的指揮史,若是景陽王爺能將城西營的軍隊調來,那麼就算禁衛軍倒戈相擊,我們也並非沒有戰勝的可能。」
過了不過片刻,碧笙匆匆趕到,急急地說道,「小姐,京畿衛的人將朝中的大小官員都請回了金鑾殿,說是皇上有重要的旨意要發布,這會大臣們都往朝堂趕。」
話音剛落,皇極殿內便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皇上確然是駕崩了,但這哭聲不過只持續了小一會,便嘎然停止,皇貴妃冷靜沉著地命宮人守住皇極殿,命宮人敲響喪鐘,又派人去請了欽天監和禮部的人來料理。
然後便帶著恪王等重又出了來,她面色沉重,低聲對著沈棠說道,「喪鐘打響,按理說文武大臣都該立刻到皇極殿來守靈哀哭,但既然趙淮先將朝臣請至金鑾殿,看來未必那麼容易就放他們過來。既如此,便該我們去將事情理論理論,免得名分一定,多費氣力。」
恪王點頭說道,「有幾位大人作證,羅貴妃弒君的罪名跑不掉,就算夏承恩要兵戎相見,我們也未必見得會輸,更何況表妹你精于藥術,能幫我們控制大局。」
這話讓沈棠听了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皺著眉頭低聲說道,「王爺高看了沈棠,沈棠只會救人,不會害人。」
恪王聞言臉色有些訕然,皇貴妃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說道,「慕兒,你說話該更謹慎一些,棠兒是醫者,並不懂你說的那些,這些話若是讓人听了去,還不知道要說三道四成什麼樣子。」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爭奪那把龍椅,手段雖然重要,卻要使得磊落,若是只想靠著旁門左道上位,這位子就算坐穩了,也要被天下人所詬病。」
沈棠的臉色略好一些,但神情卻仍舊緊張,「金鑾殿內外,五皇子定有埋伏,若是五皇子將詔書頒布,那恪王殿下再進去,便如同羊入虎口,為今之計,只有將金鑾殿圍住,等景陽王爺來,再作打算。」
眾人一想到嚴峻的形勢,都愁眉不展。
皇貴妃點了點頭,「這金鑾殿,不去,是個死字;去了,反倒還有一線生機。更何況,我隱隱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她轉過頭來,對著沈棠和榮福說道,「皇極殿里,只有皇上一個人,李公公不見了。李公公自小與皇上一塊長大,一直都隨身伺候著皇上,他的忠心無人能比,可如今他卻不見了,這事,不是太奇怪了一些嗎?。」
這時,院外又傳來一些響動,一身青衣學子裝扮的趙熹進了來,他身後跟著的正是皇貴妃剛剛還在念叨的李公公。
李公公滿臉猶豫,甚是不情願地拉了拉趙熹的衣袖,低聲說道,「太子殿下,您……」
趙熹眼角的淚痕猶在,顯然是剛才哭過了一場,他眼楮紅腫,但表情卻甚是清明,看起來就如同就要隨風飄走的浮雲一般,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顯得從容。
他沖李公公搖了搖頭,然後轉身對著皇貴妃行了一禮,又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石鑿成的盒子來,遞給皇貴妃說道,「五弟怕是要白高興一場了,他沒有傳國玉璽。」
皇貴妃先是驚愕,然後便是一陣狂喜,「若是沒有傳國玉璽,就算得了詔書,也不會為群臣和百姓所承認,趙淮果然是白高興了一場。」
羅貴妃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她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幾聲之後,軟軟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