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畫敏懇求、威逼趙世宇,要他允許自己守孝三年。趙世宇只推說自己不懂這類事宜,得跟母親商量。李畫敏心中明鏡似的,知道月娘不可能同意自己守孝三年,眼看如意算盤落空,李畫敏急得恨不能掐住趙世宇的脖子,逼迫他答應自己。
「阿宇,你沒有見到書上說的麼?子女為父母親守孝,都是三年為期限的。這村上的人守孝,想也是三年的,只不過你沒有留意到。」李畫敏不會輕易罷休的,試圖說服趙世宇答應。
趙世宇的回答,是干脆利落︰「我不識字,沒看過書本。村上人死了父親的,我看到有幾個第二年便娶親了。」
真是腐木不可雕李畫敏泄氣,拿書本朝床上走了幾步,掉頭掏出一小包東西擲在桌子上,丟下一句話︰「這是藥,醫治外傷的。」趙世宇只掃一眼紙包,就走到竹床上躺下。李畫敏走到床邊,轉頭看到趙世宇已經躺在竹床上。
「喂,你不敷藥麼?那是專醫治外傷的藥。」李畫敏以為自己剛才說得急促,沒讓人听明白,便大聲提醒。
「用不著。」趙世宇悶聲悶氣地回答。
李畫敏要不理睬,到底忍不住,勸說趙世宇趁早敷藥,讓腳傷早日痊愈。勸了幾句,趙世宇悶悶不樂地︰「傷在腳底,我自己敷不上。」李畫敏不喜歡服侍人,她滿月復牢騷地拿了藥包,沖趙世宇喊︰「過來,我給你敷藥。」
趙世宇偷偷咧嘴笑,收起笑意後方走來床邊,一下子倒在床上,頭朝牆壁雙腳向床外,把有傷的腳伸到李畫敏跟前。李畫敏發了幾句牢騷,端油燈察看腳底傷口,又有不少泥沙掐入傷口處,傷口內有血水慢慢滲出。
「哎呀,傷口已經發炎了。」李畫敏著急,就忘記了對趙世宇的不滿,拿針慢慢挑出陷入肌肉里的泥沙。
趙世宇仰躺在床上,只覺得身旁有淡淡的幽香,那是女孩子特有的氣息。趙世宇觀看專注地為自己處理傷口的女子,她微垂下頭,淡淡的燈光勾畫出精致的五官,賞心悅目。溫馨之情,漫上趙世宇心間。
李畫敏用干淨的布給趙世宇包扎,收拾藥包時想到了今天的事,試探性地說︰「阿宇,依蘭妹妹對你真是好。得知你腳上有傷,便主動送給這些藥粉,一再叮囑我及早給你敷上。」
趙世宇沉默片刻,平靜地說︰「依蘭總是這樣,一旦見到有誰受傷,就急急忙忙地找藥來。我們平日練武時掛彩,她都拿來藥粉給我們敷,比受傷的還焦急。」
李畫敏不相信,她別有用意地說︰「是麼?我還以為你跟依蘭妹妹青梅竹馬的,比別人要好,她得知你受傷心中難過,特意送給這些藥。」
「沒有的事。」趙世宇矢口否認。
李畫敏也不再追究。趙世宇跟張依蘭是否情深意重,跟她沒有多大關系,只要在外面找到合適的落腳點,李畫敏就卷起包袱走人,永遠跟這里說拜拜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餐的時候,李畫敏慢慢地喝粥,盤算跟月娘提為父母親守孝三年的事。李畫敏沒有開口,月娘已經主動過問了。
「敏敏,剛才听阿宇說,你要為父母親守孝。」月娘斟酌著,努力讓自己的話語符合一個長輩的身份,「我曾听阿宇說過,你父母親不在人世的消息。父母親過世,子女理應守孝的。我之所以沒有提醒你,是因為不忍心讓你重新沉溺于傷痛中,不能自拔。」
腦筋不停地轉動,李畫敏沉著應對︰「人死不能復生。父母親辛苦養育我成人,我不能將父母親的過世置之不理。為盡孝道,我要為父母親守孝三年。」李畫敏主動出擊,先聲奪人,一開口就提出守孝三年。
月娘觀察李畫敏︰「敏敏,你這幾天有說有笑的,我曾以為你把過去的不幸忘掉了。」
「母親,我在努力忘掉這些傷痛,我不能老活在悲慘中。為父母親守孝,會讓我心中獲得寬慰,能夠更快走出失去親人的傷痛。」李畫敏不容月娘岔開話題,強調守孝對自己的重要性。
月娘點頭︰「應該的。敏敏,那你就為父母親守孝三個月。」
「不,是守孝三年。我曾在書本上看到,子女失去父母親守孝的期限都是三年的。三太婆、坤伯母也說,守孝的期限是三年。守孝的時間太短,不足以表達對父母親的緬懷,不能更好的盡孝道。」三個月,虧月娘提得出,跟李畫敏要求的,差得太遠了。
「敏敏,這個你就不懂了。守孝的規矩,我是一清二楚的。」月娘不慌不忙,說得頭頭是道,「那些大戶人家規矩多,子女為父母守孝三年是有的。我們莊稼人,不太講究這些,就拿我們長樂村來說,從來沒有子女為父母守孝三年的,父母過世一年後,自家就可以娶嫁,也可以去參加別人的喜宴。像你這種情況,只需要守孝三個月,就足夠了。」
好吧,既然長樂村的人習慣為父母守孝一年,李畫敏可以入鄉隨俗,不過自己只能守孝三個月,李畫敏就不能接受了,懷疑月娘跟趙世宇串通一氣糊弄自己。李畫敏質疑︰「母親,三太婆曾說過,同時為父母親守孝的,守孝期限應該延長,要最短的三個月為期限,不太合適。」
月娘解釋說,像李畫敏這種在熱孝中成親的,一般都只守孝三個月,因為守孝的期限過長,影響生兒育女,一向都不提倡守孝一年的。
汗守孝的前提是不耽誤添丁。李畫敏月復誹地望趙世宇,這個家伙由始至終都不張嘴,擺出一副局外人樣喝他的粥。李畫敏說不過月娘,無奈接受了三個月的守孝期。三個月就三個月吧,也許三個月內自己已經有能力離開趙家了,實在不行,到時候再另找藉口。
三年的守孝期改為三個月,趙世宇听得偷著樂。今天趙世宇由外面練武回家,就將李畫敏要守孝三年的事告訴了母親,趙世宇沒有明說,言語間流露出對這事不樂意。月娘听了,也不應允李畫敏守孝三年。趙世宇成親本就遲過多數同齡人,急于做女乃女乃的月娘已經夢想明年抱孫子了,哪能答應讓媳婦守孝三年。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麼。守孝是應該的,但是不能因為守孝耽誤了給趙家添丁進口。好在守孝期是有靈活性的,最短的才三個月,讓趙家的孫子遲出世三個月,月娘勉強能接受。
早餐後。
月娘找出自己的一套灰暗衣服叫李畫敏將就穿上,月兌上鮮艷的衣服,又叫李畫敏收拾東西到西廂房,守孝期間跟自己同一房間休息。李畫敏不想跟月娘同一間房休息,趙世宇也保證不會犯忌,李畫敏就仍留在東廂房。
一番忙碌後,東廂房的某個角落里,擺上一張方形桌子,上面陳列兩個牌位,牌位前擺上供品,點上香燭。李畫敏跪在牌位前,望裊裊青煙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細細的聲音在李畫敏耳邊響起︰「好啦好啦,他們兩個已經去地里干活,你不必再裝模作樣了。這上面擺的可不是你父母親。」
李畫敏站立,彈去膝間的灰塵,郁郁寡歡︰「我父母親他們,不知現在怎樣了?」
「他們沒事,現在醫院里休養。你別想這些無關緊要的,那羅家正在商量對付你,發誓要替羅振榮報仇。他們懷疑你是女鬼,財嬸要請鄰村的羅大仙來收服你,不過財叔怕花銀子,沒有答應。不過,財嬸還是動身去羅大仙家,是為了要對付你的。」
李畫敏沒在意,懶懶地︰「我又不是鬼,不用害怕那大仙的。什剎,要是他們請動來羅大仙,你是否要遭殃?」
「要是隨便一個道士就可以收服我,我也不配在陰間當差了。敏敏,你不必為我擔心。敏敏,我昨天沒有喝酒,今天得喝個痛快。」
......
天近晌午時,坤伯手持請柬,到私塾請先生兩日後到家中赴宴。方鴻遠接過請柬,勉強答應到張家赴宴。送走坤伯,方鴻遠轉回,屋子里休息的學童圍在一起談論著什麼,那個講得繪聲繪色的,正是坤伯的兒子張錦繼。
張錦繼大聲宣告︰「知道不?前些日子在馬尾河中翻船的時候,船上的人並沒有全死掉。我家隔壁的阿宇哥在河中救下了個姑娘,十分年輕漂亮,叫做敏敏的,現就住在阿宇哥家中。那個敏敏昨天來我家,我母親說她非常聰明,算數出奇地快......」
方鴻遠一窒,強壓抑心中激動,用平靜的語氣問︰「錦繼,這翻船是什麼時候的事?那個阿宇哥是什麼時候救起人的?」
「先生,就是二十多天前水庫放水的時候。我是听母親、姐姐說的。母親、姐姐談論說,敏敏就是那乘船要往縣城的李老爺的女兒,敏敏掉下河後被水沖走,幸遇阿宇哥救起。」
方鴻遠點點頭,把手中的請柬握成一團,心中悲喜交集︰「敏敏,真的是你你仍活在人間。你為什麼不肯跟我相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