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
李畫敏在廚房里洗刷碗筷。把一切都清理干淨,天色已漸朦朧,李畫敏兌了半桶熱水,費力地往房間提去。大門外傳來趙世宇跟月娘說話聲,只要呼喚一聲,那個強壯的男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幫忙,把熱水提到房間的小淨房里去。李畫敏沒有這樣做,她鼓足勁,幾步一歇息,提著熱水往房間努力。
庭院里,月娘和趙世宇在清掃稻谷里的細碎稻草,這些稻谷是剛剛月兌粒的。
月娘不安,輕聲問兒子︰「阿宇,敏敏剛才說話古里古怪的,真讓人擔心。」
「母親,沒有什麼可奇怪的。」趙世宇安慰母親,「敏敏家是開藥鋪做生意的,她說的話我們不理解;母親你說的話,敏敏也未必听得懂。」
月娘急了,媳婦听不明白自己的話,自己白費力氣是小事,最擔心明天媳婦做菜又大手大腳的,這個小家庭承受不起。月娘不放心,想了想︰「那麼,明天早餐的時候,我再教導敏敏。」
「母親,不用了。過一會我親自跟敏敏說。」趙世宇想,回房後得跟李畫敏談一談。突然,趙世宇想到了什麼,轉身進入屋里。
屋子里的情景,讓趙世宇看得既想笑又生氣。廚房外的窗戶下,李畫敏弓著腰提木桶,十分費力地將木桶提上台階,看她那竭盡全力的模樣,趙世宇懷疑木桶內裝有幾百斤重的物品。躡手躡腳走到李畫敏身後,趙世宇探頭張望,木桶內只有半桶熱水,提木桶的人咬牙切齒的憋足勁,小臉漲得通紅。趙世宇失聲笑起來。
猝不及防地,身後發出笑聲,著實把李畫敏嚇了一跳,剛剛提離地面的木桶重重地摔回地上,李畫敏本能地往後閃,才沒有讓木桶砸到腳趾。一腳踏空的李畫敏往後栽倒。趙世宇伸手扶穩倒來的身子,笑聲更響。
不用回頭,李畫敏都知道身後發笑的人是誰。李畫敏站穩腳跟,沒好聲氣地︰「笑什麼鬼鬼祟祟的,成心要嚇死人。」
趙世宇止住笑,伸手提起半桶熱水,返回廚房。
「喂,你要干什麼?我好不容易......」下面的話,不用再說了,趙世宇已經提木桶進入廚房,李畫敏明白,剛才的一番努力算是白費了。李畫敏返身進入廚房,看到趙世宇往木桶里添加熱水,她撇了撇嘴。
滿滿的一木桶熱水,讓趙世宇輕易地提進房間內的小淨房里。
李畫敏抱換洗的衣服進入小淨房。有這滿滿的一桶熱水,今天沐浴不用節約用水了,人家熱心幫忙,李畫敏總得有所表示。李畫敏客氣地︰「謝謝,又麻煩你了。」
向外走的趙世宇身體一僵,隨即轉身問︰「你,拿什麼謝我?」
「呃,這個......」李畫敏僵化,謝謝不過是禮貌用詞,這位憨哥居然索要禮物。李畫敏無語,與古人真是難溝通。
「你,拿什麼謝我?」趙世宇追問,他是成心要戲弄這個跟自己疏離的媳婦了,賴在小淨房里沒有離開,拿眼直勾勾地看李畫敏。小淨房內光線昏暗,趙世宇看不清李畫敏的表情,朦朧見到那雙大眼閃爍著。
擺月兌了困窘,李畫敏胸口里開始有火苗亂竄,因為這個高大的男子開始放肆地看自己,顯得不懷好意。老天,不過是幫提一桶熱水,對于這個強壯的男子來說是舉手之勞,居然要自己以身相許?做夢李畫敏輕蔑地哼幾下,惱怒地︰「我收回剛才的話,不謝了。你出去,我要沐浴。」
「我不收沒用的廢話。以後要謝我時,先想清楚拿什麼來謝。」趙世宇一本正經地教訓,忍住笑走出小淨房。身後的門板「 」的一聲狠狠拍上。
李畫敏發誓,以後絕不再對趙世宇說感謝的話,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聲音,將趙世宇罵了個痛快淋灕。沐浴出來,房間里空無一人,小油燈在桌子上發出淡淡的光。李畫敏放下床帳,躲在相對獨立的小空間里,謀劃自己未來的小天地。
趙世宇進房,木床上已經放下床帳,房間內靜悄悄的。趙世宇疑惑地走到床前,就感覺到床內有目光射出,在觀察自己。趙世宇嘴角往上翹了翹,忍笑到桌子邊坐了,望床帳叫︰「敏敏,你下床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床帳靜悄悄的。
李畫敏躺在床上不吭聲,用沉默向外面叫喚的人表示自己已經睡著了。過去的幾天里,趙世宇也曾隔著床帳跟李畫敏說話,李畫敏都不吭聲,都以趙世宇放棄結束。現在,李畫敏同樣不打算理會外面的男子。
趙世宇叫喚幾次,床上就是靜悄悄的沒人答應。趙世宇走到床前叫喚,里面的人仍沒有答應,側耳細听,床上傳來輕輕翻身的聲音,讓趙世宇恨不能撩開帳子,把她捉出來。趙世宇想了想,將一根手指伸入帳子里,自言自語地︰「難道真的睡著了?讓我瞧瞧。」
面朝里閉目的李畫敏听了,側臉往外看,有根手指伸進帳子里,正慢慢地勾開帳子,有個高大的影子赫然緊貼床帳。李畫敏再也忍不住了,叫嚷起來︰「干什麼?你這是。」
「下來,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再不下床,我就上去了。」趙世宇忍住笑,回桌子旁坐。
李畫敏知道躲不過,磨磨蹭蹭走下床,專挑個距趙世宇最遠的位置,望向別處,以側身對趙世宇。
這位置,讓趙世宇充分欣賞到媳婦的嬌容。墨發打著卷兒自上瀉下,披散在肩膀、胸前,勾畫出黑亮瑩潤的大眼、尖挺的鼻子,嘴唇兒正生氣地嘟起。趙世宇看得心癢,就生出各種念頭,諸如過去捏一捏小鼻子、撫一撫嘟起的小嘴唇感覺那份柔軟。
趙世宇隔著桌子打量李畫敏,久久不說話。李畫敏心中惴惴不安,這孤男寡女的夜晚相對無言,最是曖昧,危險得很。
「沒話說,我要休息了。」李畫敏起來要走。
「敏敏,你稍等。」趙世宇收想雜念,關切地問︰「你是否身體不舒服?我和母親都很擔心。」
「沒有的事,我身體好得很。」就是身為一個成年人老受教導,心里不舒服。
「那,我就放心了。」趙世宇觀察李畫敏,接著說︰「敏敏,我送一塊豬肉給海海,你心里不舒服?是我魯莽了,事前沒有詢問過你意見。敏敏,我見到海海,總是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我很希望,這個沒父親的孩子,能夠像其他孩子那樣快樂。」
希望海海快樂,就是趙世宇送豬肉給海海、百般呵護這小男孩的原因?
李畫敏半信半疑,隔著桌子研究趙世宇。轉念一想,自己始終會離開,趙世宇抱什麼目的關心海海,有必要追究嗎?李畫敏淡淡地︰「你又提這事干什麼?都過去了。」
「不,這事沒過去,它一直堵在你的心里。」趙世宇走近,深深地望李畫敏,「今天你做這滿盤滿盤的菜,就是因為我送給海海豬肉引起的,你在故意激我和母親。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計劃明天的午餐只做一點點菜,對不對?」
李畫敏吃驚地捂住嘴巴,沒有讓自己驚叫起來。確實,今天午餐後,盧二娘剛離開,月娘就迫不及待地到廚房教訓李畫敏,讓李畫敏很是不爽,當時就想到明天午餐把菜的分量減少到極限,以表示自己領悟到月娘教育的勤儉的精髓。剛才吃晚餐時,這種念頭又一次閃過李畫敏的心里。
只是,自己僅僅是想了想,這家伙咋就知道了?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知道,對吧?。」趙世宇伸長脖子往李畫敏跟前一探,嚇得李畫敏後退幾步,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趙世宇揚了揚眉,自負地笑著︰「我和母親往外走,你在後面盯得人脊梁骨發寒,我就知道你動了壞主意。剛剛晚餐時,你眼中閃爍著火苗,我就看出來了。」
老天,這個家伙到底是不是人?不用轉身,只用後腦勺就能知道別人心中所想。那麼,自己心中的謀劃,他是否都了如指掌?李畫敏情不自禁地打個激凌︰這個家伙,太可怖了。
以後盡量不要看這家伙,以免秘密外泄。
「敏敏,你剛才大談特談銀子生銀子的話,是在取笑我跟母親吧?岳父會對一個女兒談這些生財之道?」趙世宇似笑非笑在望李畫敏,那神色分明地說︰我全知道
房間內突然氣溫升高許多,讓李畫敏冒汗。類似的話,父親真跟李畫敏說過,只不過是二十一世紀的那個父親。李畫敏望桌子面,理直氣壯地反駁︰「胡說我父親真的跟我說過這些話。母親教導我持家,我一直虛心學習,哪里取笑母親?你別把自己的猜想強加到我身上。
「你把頭抬起來。」趙世宇命令。
李畫敏抬頭,遇到一雙研讀的眼楮,趕緊低頭。
看到李畫敏低垂著腦袋,等候訓話的樣子,趙世宇滿月復的話,都說不出口。後來,趙世宇上前,捧起李畫敏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自己︰「敏敏,我很可怕?」
籠罩在柔和的目光中,如淋浴著春風般怡人,李畫敏鬼使神差地說出實話︰「與一個陌生的男子同處一室,我覺得很可怕。」
「我們很快不再陌生。晚了,休息吧。」趙世宇放開李畫敏,給自己倒水喝。
李畫敏回到床上,發覺後背全濕了。
唉,與個陌生男子同居一室,經神實在緊張。
何況,是個連鬼都害怕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