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王氏原本見鄭承恩突然發作,恐惹惱了鄭老爺子,正欲要提醒幾句,誰知道這還沒提醒鄭老爺子就把火燒到自個這了,這七出,無子,自己正符合這條雲雲,自己不受鄭老爺子待見自個知道,可沒想到竟然到了要休自己的地步,也顧不得形象了,大馬金刀的在地上一坐,拍著地面嚎上了,那嗓門響徹天地,據說當時住在城東的也能听見。
這王氏因為出生在農村小地主家庭,所以還從小練就一手絕活那就是哭,她這哭和我們時下說的那種梨花帶雨什麼的可不一樣,那是一種可以說略帶著敘事,詩歌形式的哭法,該哭法講究的是在白話的基礎上,以敘事為本用特定的旋律哭出即興長短句,(跟後世即興饒舌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一個是本土的以哭喪為主要服務對象,傳到二十一世紀已經快失傳了,另一個卻引為時尚。)講究的是抑揚頓挫,一詠三嘆。
在王氏的哭詞中她著重闡述了自己自踏進鄭家大門的現在,這麼多年孝順公婆,愛護幼弟,侍奉丈夫,撫養子女,那真是含辛茹苦,勞苦功高。
鄭承恩給王氏那麼一哭,也勾起了心酸,于是這夫妻兩一起嚎上了,可他沒鄭王氏的那絕活,嚎了半天翻來倒去只那麼一句怪他爹偏心。
跟這父母前來請安的鄭家三姐妹一看自個父母多哭上了,也不甘示弱,扯著嗓子加入了哭的行列。
這時第一個哭的鄭艾氏傻掉了,望著陶陶大哭的大伯一家驚訝的說不出話了,事情的演變也太出人意料了,這心里只打怵,因為這場面要是有人從門口路過,一定認為這家死人了。有心想去勸勸,可這導火索好像就是自己,這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這真為難呢,鄭老爺子就徹底暴走了。
這大兒子一家大小一大早跑自己院來嚎,這不是咒自己死罵?抓起八仙桌上的茶壺就砸了下去,大聲斥罵道︰「阿。怎麼著?老子這還沒死呢!都給我滾!」
鄭王氏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收了哭聲,拍拍身上的灰土,一手一個拽了兩小閨女,踢了一腳還在發愣的丈夫,吆喝著三閨女,一家五口逃也似得回自己院子。
而鄭承憲還完全沉浸在剛才的鬧劇之中,鄭艾氏細想起這整個過程,卻略有所悟,整個事件看著一切多是偶然,但是很多偶然的後面都有個必然的原因。
自己丈夫中了秀才,平時還深得鄭老爺子喜歡,自己也深得老人家看重你,這不能不引起他人嫉恨,偏自己進門三年多了一無所出,人家不拿這來說事就怪了,以前和鄭大一家小摩擦不斷,也能個維持個面和,可經過今天,雖然沒徹底撕破臉,但也決回不到過去了,又一想自己想那麼多做什麼?為今之計也只有盡快懷孕別的多是假的。
要說這鄭艾氏也確實是個有福的,這缺什麼就來什麼,沒過多久,就查出有了身孕,十個月之後一舉得男,也就是鄭國泰了。
這鄭老爺子盼了二十多年孫子,接到消息生了個帶雞雞的,就激動鳥。俗話說的好,樂極了就要生悲,這話可真是一點也沒錯。這一激動就就容易出事,鄭老爺子當場就直接背過氣去了,(估模著這老爺子有腦溢血,心髒病之類的疾病),所以說奉勸諸位老年人沒事修修道拜拜佛,讓自己保持身心平靜才是養生之道,這大喜大悲都是很傷身體的。
僕人也顧不得要賞錢了,立馬去請郎中,經過郎中一番救治,把鄭老爺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總算是沒讓這喜事改成喪事,只不過經過這次,鄭老爺子就烙下了病根,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熬到鄭國泰周歲時就熬不過去。
沒了鄭老爺子壓著,鄭承恩和他媳婦王氏就如同孫猴子出了五行山,蹦的歡快,他們不但封鎖了老爺子病危消息,還派人攔了弟弟你,弟媳婦探望老爺子。
當郎中剛宣布可以準備後事了,這人還沒咽氣呢,那兩口子不是逼問銀錢房契,就是在屋里翻箱倒櫃,把鄭老爺子給活活氣死了。
老爸死了,長房長子當家說話,這是幾千年來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誰也沒話說。
理所當然的,鄭承恩從那一刻起也算是翻身農奴把歌唱你,一掃鄭老爺子在世時的小心翼翼你,刻意奉承,現在鄭家可是他們長房說了算。
鄭承恩做夢也想要全權接收這鄭家,可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個白身(沒有功名的人,也就是平民)以前鄭家仗著自己老爹是秀才,家里的產業上的稅賦,徭役是免了的,現在鄭老爺子過去了,這特權也跟著去,要是還想繼續免賦稅徭役,只有把那個討厭的兄弟留在自己戶籍上,要是讓他們分家單過不但財產會分去不少,這稅賦,徭役也是夠自己喝一壺的了,只要不分家,就是自己當家這錢在自己手里那還不是想怎麼拿捏他們就怎麼拿捏?
自己兄弟是什麼樣的人,他可比任何人多清楚,鄭承恩從鄭承憲出生就開始注意這個小弟,這兄弟是不會提出分家的,唯一要提防的就是這鄭艾氏。所以在清點好產業和財物後,才跑去鄭承憲那里告知老父過世了,當然去之前還順道路過下廚房,後來鄭家廚娘怎麼也找不到放在案板上的芥末了。
鄭承憲是個實誠的人,當看到紅著眼楮的大哥來告知老父過世後,哭著喊著沖了過去。接下來鄭老爺子的喪事,因為有了老爺子的」遺言‘」一切從簡,加上鄭承憲也不是個多事的人,一切多辦的有條不紊,很快這鄭爺子就入土為安了,和兩老婆團聚了。
這喪事辦完了,鄭艾氏尋思開了,這和鄭大一家早就是面和心不合了,真要是再這麼兩家合著過,這鄭大家是長房必然是他們當家,那自己的日子絕對不會像在鄭老爺子手里那樣好過的。
事實上也正如鄭艾氏料想的一樣,鄭大當家後不但停了四季添衣,就連日常的飯菜廚房也只送些粗茶淡飯,理由還很充分,這是在孝期。鄭承憲倒是挺滿意的,認為這三年孝期確實應該這麼過。
可這鄭艾氏卻並不這麼想,鄭大和鄭王氏什麼樣的人自己接觸這三年也多少有點了解,這鄭老爺子生前也沒見兩人有多大的孝心,這死後兩人就能生出孝心來了?給自己夫妻兩吃的糙面饃饃,咸菜淡粥,他們一家能吃得慣才怪呢。
她在娘家時也是學過管家的,這里面的道道心里清楚的很,以前就有心單過,只因公公在世,需早晚伺候,而在不能分家,既然現在這障礙沒了,她這心就又活了,整天琢磨著想分家單過。
于是鄭艾氏每天開始在鄭承憲耳朵跟前嘮叨。
一開始這鄭承憲,是死活不同意單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們鄭家就兄弟兩,這要是還不相扶持著,那還不給外人欺了?再說這老父尸骨未寒,自己就吵著分家,要是傳了出去這不是讓人戳脊梁骨嗎?
可是經不住鄭艾氏每天在耳邊水磨硬泡,于是在鄭老爺子百日那天,在和鄭承恩祭祀好鄭老爺子,把鄭大和鄭王氏拉到一邊,期期艾艾的表達了自己想和媳婦搬出去單過得意願。
鄭承恩看了自己媳婦一眼,鄭王氏扔下手里的紙錢,撲向鄭老爺子的靈位,抱著靈位嚎起來了,嚎的那叫捶胸頓足,(那拍胸脯的聲音,鄭承憲听著就慘人),鄭大更是跪在祖宗牌位前也是兩眼泛紅,一個勁的打自個耳光,罵自己沒用,管好這個家,沒照顧好弟弟,逼的弟弟要分家單過,自己成了鄭家罪人,罪不可恕,理應一死謝罪,說著便朝著鄭承憲旁邊的供桌撞了過去。
鄭承憲當然不能眼看著自己大哥撞死在自己身邊,一把就抱住了鄭大,可鄭大似乎死意以絕,掙扎著還要去撞。
這時候一邊抱著靈位嚎的鄭王氏,扔了牌位,哭著喊著也過來拉住了鄭承恩,嚷嚷孩子他爹你死了這家就真散了,要死也是她死,說著搶在鄭大的前面也朝那供桌撞了過去。
沒辦法鄭承憲只好騰出手去,一把拉住了鄭王氏,看著兩邊一手一個要一死謝罪的的淚人,他還能說什麼?做什麼?這分家單過原本他就不置可否,既然如此,那就不分家也罷。
見鄭承憲說不分家了,鄭承恩和王氏也見好就收,不再哭鬧著要尋死覓活的了。鄭承恩更是拉著鄭承憲的手,一邊抹淚一邊語重心長的說弟呀這家不好當呀,既然不分家了哥這家就讓給你當,哥沒關系的!這老父尸骨未寒,兩兄弟就鬧分家,你是個讀書人還中了秀才,你這里鬧分家,叫外人怎麼看你大哥?長兄如父呀,你這讓哥怎麼見人?
鄭承憲給鄭大這麼一說,心里很慚愧,自己枉讀聖賢書,于是對著鄭承恩做了深刻的檢討,並再三的表態以後絕不提分家單過。
于是鄭承恩滿意了,第一次牽著兄弟的手,把鄭承憲送回了院子。